第三十九章
窗外悦耳的鸽哨，时而急促，时而悠转，时而齐喑，时而齐响，仿佛一个发音不太好的闹钟，将耿维荣从清晨的睡梦中叫醒。他歪头看着身边早已空了的床位，试着动动如被抽走筋骨的身子，无力的酸痛感顿时让他忍不住暗暗叫骂道：“真就是条发情的狗，柏晟那条狗崽子！”
闭目养神期间，他不断地回忆着昨晚的种种。昨晚柏晟来到他的住处，以找人的理由利诱他是怎么能尽兴就怎么来，完全不会顾及他能不能承受住，粗暴且毫无节制。
起初他打心里是害怕的，后来他开始沉迷在这份暴力中，那让他再次产生被重视的错觉，并在身体的疼痛中，找寻着被爱与活着的感觉。
他猛地睁开眼，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又生出这种念头。爱从不是在暴力中产生的，他却试图在暴力中获取被爱的快感，真是令人喷饭的愚蠢想法。
躺在地上的手机嗡嗡嗡地鸣叫不停。想尽快让自己从糟糕的情绪中解脱出来的耿维荣，忍着身上的酸痛伸出胳膊，在地上盲摸半天，才艰难地摸到手机。
“请问是苏乐东的经纪人，耿维荣先生吗？”一道客气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
“我是，你哪位？”耿维荣声音沙哑地问。
“你好，我是赠人玫瑰公益广告剧组的工作人员。关于你手中的艺人苏乐东，我们这边大概要做个调整。我们也跟苏乐东谈了，他非要说这广告是你接的，合同也是你签的，要做调整必须有你处理。你看你方不方便过来一下。”
“什么调整？”
“也就是换角色的事，详细的，还是等你过来在说。你看，这整个剧组都等着呢……你什么时候能过来啊，如果要久点，大家就先去忙别的，时间就是金钱嘛。”
耿维荣又怎么听不出这客客气气的包装下，遮盖着不耐烦与轻视。伸手不打笑脸人，耿维荣也没怼对方，用着与对方一样的态度回答：“也就一个……一个半小时吧。那什么，真的很抱歉，剧组要是等急了，大家就点点自己喜欢吃的喝的，等我到了账单给我，当我给大家的赔礼。”
“耿先生也太客气。那我们等你。”说完想说的，对方就将电话挂断了。
耿维荣忍不住又是几句谩骂，骂天骂地骂柏晟。
当赶到剧组时，除总导演与广告的编剧黑着脸，其他人不是喜气洋洋的状态，就是眼观鼻鼻观心吃瓜看戏的状态。只有苏乐东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跟路人似的抱着手机玩。
见他来了，之前找苏乐东办事的副导演最先迎上来。
“维荣来了啊，大家就等你呢。你看啊，是这样的，这广告拍的，你家苏乐东是越拍味道越不对，所以给投资方什么的看了后，我们啊还是心怀不忍，打算将他换下。”
“呵呵呵”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冷笑。循声望去是黑脸编剧，他冷嘲热讽道，“我写那么多故事，每次都处理不好厚脸皮的虚伪角色。我真想不明白，我身边明明不缺这类人，我怎么就处理不好呢。”
他身边的总导演也跟着搭腔：“一样一样，我总觉得我指导演员演这类角色时，差点味，但就是不知差哪。刚刚我知道了，我今后总算有指导脚本了。”
被投资方安插进来的副导脸都气红了，但又不好与对方争执。毕竟，对方在圈里都还是有点地位的。他忍着心中的怨气，满脸谄笑地看着耿维荣。“维荣啊，实在是抱歉。不过，为补偿，我们有给他在广告里安排角色。就是那个拿着玫瑰回头一笑的路人。哎，不要看角色小，这也是很有难度的。”
“就这，这么点小事？”耿维荣的淡定，让副导演一时犯了迷糊。换演员啊，他就一点不在乎？是不是没理解啊。“昂昂，就这。”耿维荣补充着，瞪向苏乐东翻了个白眼，“这点事你又不是不能处理。我一开始给你接的，就是这个回头露笑的艺人，后来是横生枝节，你才莫名其妙地变成广告男主，现在也算拨乱反正，你怎么就不能处理了？你找茬是不是！”
苏乐东眼睛不离手机，两只手的拇指在手机上急速滑动着说：“这不是想让消失多天的你，有点存在感吗。你这人怎么不懂感恩啊。”
“我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觉得我好重要啊，太感动了。”
耿维荣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周围人更不解了，他居然不为手下艺人被突然换角而气愤，却为苏乐东把他叫来而生气。
难怪苏乐东能一直保持情绪稳定，金主都撤退了还能稳住情绪跟没事人儿似的，这完全是归功经纪人啊。哪家经纪人不跟24小时全天候着的保姆似的，将艺人当大佛供着。这位好，对艺人完全散养。艺人敢对他提要求，他直接跟你横眉冷对，恨不能像吼孙子似的吼你几句。现在回头想想爆火的白琦他们，都哪是耿维荣带人有方啊，明明就是耿维荣命好，摊到情绪稳定天赋型选手。
想到这，周围一些小艺人的经纪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这哥们简直是上天喂饭！
“如果就是为这，你们不用感到有什么抱歉的。”耿维荣换了副和善的面孔，略过副导，走向导演与编剧，似是安慰地说：“乐东之前能被你们重用，我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也抱着给他增加成长经验同意了。现在看来，他是真无法担任这次广告的主角。毕竟这次的主角要求我也看了，除身高，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偏偏我们家乐东最拖后腿的就是身高。
“所以，就算对方各方面都不如他，我们也没办法。毕竟不好看还能化妆打光，演技不好后期靠买水军也能找回点场子。但身高是真的不好解决，哪怕有内增高，也难以达到角色要求。这次的经历，不管怎么说对他日后的演艺事业也是有帮助的，总之谢谢。接下来就按投资方说的，我们会尽全力配合的。”
一番客套的说辞说完，支持苏乐东与不支持苏乐东的都呆住了，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啊！
苏乐东面上平静，但心里早从耿维荣他爹骂到他祖宗第十代。而将顶替苏乐东演主角的男演员回过味后，虽然对方将苏乐东也贬损了，但损自己更多，立刻情绪不稳地想要闹时，立刻被经纪人与副导拖拉到角落安抚。
耿维荣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身体的乏力让他无暇顾及，急忙在片场找了张躺椅躺下，优哉游哉地戴上耳机，闭目听歌。
“开拍。先拍耿维荣的镜头。”随着导演一声令下，片场瞬间忙碌起来。
不知过多久，睡得极不安稳的耿维荣被苏乐东连摇带晃地从睡梦中推醒。他带着不满，睡眼惺忪地问：“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