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赶到耿维荣家，在看见摆着餐桌上的速食后，露着洁白牙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呵，好家伙，耿维荣果然是编了谎，只是这个谎……
“你这过期都一周了……”
耿维荣将取过餐桌上的速食饭撕开包装，熟练地将滚沸的开水，浇在米饭与酱菜上。
“保质期，又不是限定期。你吃就吃，不吃回去。”
柏晟丢下手中的速食，拉着耿维荣就要往外面走。
“跟我回家，过期的东西，吃坏肠胃不是闹着玩的。”
耿维荣甩开他，“我一直都这么过的，也没见我怎么着。看来，你还真不适合离家出走。”
柏晟不解：“离家出走不代表要自虐。你又不是缺钱，你用得着这么苛待自己吗？”
“你接受不了？”
“如果我这么苛待自己你能接受？”
话一问出口，柏晟就后悔了，他算什么啊，他要真这么苛待自己，耿维荣哪会搭理他啊。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一直有的。
耿维荣低头看向速食米饭。“看吧。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习惯了这种苦哈哈的生活，也许对于你们不至于，但对我，他就是至于。我高中时就开始打黑工，遇到好点的老板，能一个小时给个18，20的。但基本，我拿的都是10块。工地会给多点，再多也只有25，夏天高温季，会在多给个5块8块的。”
耿维荣笑着说，“高中起我基本就不花家里钱了。没有家里的支撑，你觉得我能有多少钱？柏晟，你还没察觉出我们的差距吗？抛开我们的性别，明面上我们是门当户对，可实际，我就是一底层，你们那种上层的生活，对于我是要用心去演绎的。你懂我的意思？”
柏晟定睛的看着眼里充满疲倦的耿维荣，不禁发出一声冷笑：“你还真是时时刻刻，不遗余力地提醒我，我们不般配。行，不就是吃这些吗，我吃给你看。”
他赌气地撕开所有包装，将温度不如先前那般滚烫的开水倒入饭盒中。
“等着吧，这个不是要……”他拿起说明卡纸看了一眼后，随手丢入脚边的垃圾桶里，“十分钟，等着吧。”
他用脚捞过椅子坐下，十指交叉放在唇前不发一语。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怕现在开口会伤到耿维荣。
耿维荣说的对，他们的生活差太多了。耿维荣做的这一切他都不能理解，但想到他的那个家庭，他又能理解，可理解归理解，他还是接受不了。就算耿源他们再不济，让自家儿子吃顿饱饭，难道他们也能骂上几句？饭才值几个钱！
“你不用勉强自己。”耿维荣坐在他对面地说。
“不勉强。”柏晟忍着心里的真实情绪说，“你怎么不买带自热包的米饭，要买这种冲泡的。”
“便宜。”
两个字直接把柏晟堵无语了。他就不能说那种他不喜欢吗？
柏晟隐忍的模样，让耿维荣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觉。明明该开心的，为什么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而还有点难过。一定是又想犯病了，心下这么想着，他擡手撑住了额头，低下头，不发一语地盯着饭盒。
十分钟一到，柏晟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饭香与酱菜的香味，开始让他对饭盒里看着并不好看的饭，有了向往。当舀了一勺放嘴里后，他恨不能吐出来。酱菜齁咸的不说，米饭一点属于大米的口感都没有，比泡了水的爆米花没好哪去。说实话，他在部队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菜。
他嘴里含着饭，想吐又不敢吐地看了眼对面专心一口接一口的耿维荣，他心一横，眉头紧皱地将饭菜艰难地咽了下去。
接下来的饭菜，他都是放进口中，嚼也不嚼地直接吞咽进腹。一顿饭吃的是大汗淋漓，嗓子疼，胃也不舒服。
他痛苦的模样，耿维荣全看进了眼里。中途他有好几次都想劝他别吃了，但怕给柏晟造成不必要的幻想，还是忍了下来。
不管柏晟究竟是不是认真的，感情这种事还是要当断则断，一丝念想都不能留。
饭后柏晟也没逗留，饭盒一推，捂着嘴起身就走。离开的脚步比以往都快。
耿维荣苦笑着将餐桌收拾干净，垃圾袋扎紧口，转身来到窗前拉开窗帘的一角，透过缝隙。看着扶着车门弯腰似乎在呕吐的柏晟，耿维荣皱皱眉，烦躁地放下窗帘，仰躺在床上。
此刻他整个人都是乱的，可是因什么而心乱这点，又让他痛苦不已。他永远都是这么的纠结与矛盾，在想要又怕要中将自己逼入绝境，然后苦苦找寻出路。他很想改变这种思维模式，想像龚劲森他们一样，想要就大胆地去追，不想要，就高声拒绝，心中所想既去做。可每次他想往这个方向努力时，曾经那些不好的回忆就会跑出来，提醒他，他有多失败，提醒他，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不过是跳梁小丑。
固定的思维模式早已限制他的所有行动。他鼓足勇气拿起锤子敲碎这一切时，他发现，他又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这种思维诱导，重新陷入这片漩涡中，循环再循环。
日子久了，他也累了，开始想着认命，拒绝任何人靠近自己。只是他不懂，明明早已认下这一切，也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在平静稳定的状态，他为什么还会纠结，陷入矛盾，让自己痛苦。
他向往拥有柏家那种家庭，但他同时也害怕，毕竟那不是他的家，过往的经历无一不再告诉他，这种幸福不过是镜花水月，关系好的时候你会是个重要的存在，关系不好时，你不过是个透明。当所有人都不在这个梦幻沼泽时，只有他无法自拔，拽着那点可怜的回忆沉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