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低垂,雨势未歇,古宅内外仿若两个世界。
方知寒眉头微蹙,目光凝重地望着眼前的张山与那位赵姓大髯刀客。
他缓缓开口:“这栋古宅的主人,其实只是一对夫妇,皆非恶人。
但如今已有两拨势力,正在暗中窥伺。他们不止是想取这宅子,更想取他们性命。”
徐远霞转动虎目,冷哼一声:“为了一己之私,布阵困灵,令得方圆百里生机断绝,这种人还谈不上是恶人?我徐某斩妖除魔数十年,见过太多伪善之辈。你这话,怕是太天真了。”
他不屑地往地上一啐,手中刀柄微微震颤,似有杀气溢出。
张山听得心惊,低声道:“那……这宅主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会惹来两方势力窥伺?”
方知寒沉声道:“此地主人乃是神梏宗弟子,但其道侣则是一头阴物,那神梏宗弟子离宗隐世,并以此布下风水迷局,吸引灵脉之气汇聚至此。”
“原本只是想在乱世中苟活,避开战火。可惜有人觊觎此地气运,贪图那老宅夫人的血脉,才引来祸患。”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他们固然有私心,可并未滥杀无辜,反而曾庇护附近几个村子不受山魈侵扰。”
徐远霞冷哼,虽未再言语,但神情明显还是将信将疑。
方知寒拱手,语气恳切:“我不求你信我全部的话,只求你出手时,莫下死手。无论真相如何,总要给人留一线生机。”
大髯刀客徐远霞凝视他良久,终是点了点头:“可以。但若他们胆敢出手害人,我亦不会手软。”
他仰头看了眼窗外风雨,轻声道:“你说外头还有两拨人虎视眈眈?那咱们最好别在这宅子里逗留太久。夜长梦多。”
张山闻言,紧张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侠士……我们现在就离开此地?”
徐远霞却摇了摇头:“现在走,反倒容易暴露行踪,被那两拨人趁机袭杀。况且宅中未必真的有恶意,我若不去试探,谁知是真是假?我自会先探其虚实,若真有异变,我自会拖住他们。到时你们若听我喝令,哪怕我倒下了,也不要犹豫,立即离开!”
言罢,他盘膝坐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全身气血调动至极致。
只见他双手握刀,猛然一挥,刀鞘震碎,寒芒迸射。
他伸手拨开火盆中的灰烬,拣出一块通红的炭火,竟直接握在掌心。高温灼烧皮肉,雨水“滋滋”作响,冒出腾腾白雾,但徐远霞面不改色,反而将其贴着刀身拭去。
“嗤啦——”刀锋之上火星四溅,宛若蛟龙怒目,光芒凛然,照亮昏暗厢房。
张山与方知寒皆为之一震,只觉那把刀似要破开天地,蕴含斩妖除魔的无上锋芒。
徐远霞缓缓起身,眼中豪气如燃,豪迈大笑:“斩妖除魔,比喝酒痛快千倍!”
方知寒默默将一壶老酒递过去,低声道:“壮士?”
徐远霞接过,仰头饮下一口,却未贪杯,仅是润喉解气,笑道:“喝酒是人之情趣,斩妖,才是我徐远霞的本分。”
言罢,他不再迟疑,一抖手腕,刀光横贯夜雨,推门而出。
雨水如注,他衣袍猎猎作响,步履铿锵如钟,宛如破雨奔雷之势。
他走向后院,朗声喊道:“徐远霞在此,请宅中妖邪,现身赐教!”
他这一嗓子,如晴空霹雳,震得屋檐下积水簌簌落地,远处暗影之中,有低低的吟啸回应,似人似鬼,令人毛骨悚然。
张山也不再迟疑,捏剑诀唤出“听妖铃”,桃木剑随之悬空,发出阵阵细微脆响。他对方知寒说道:“你是武夫,虽血气充足,但未入四境,阴煞之气对你损害极大,暂且留在此地,我若招呼你再动。”
方知寒点头:“好。”
可待张山轻身一跃离去,脚尖点地,如猫入林般跃入夜色之后,方知寒却没有留在原地。
他缓缓推门而出,雨帘如幕,披落全身。他赤手空拳,站在走廊尽头,目光如炬,望向对面的厢房。雨水打湿他衣衫,但他纹丝不动。
他轻声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锋芒:“我知道是你。”
对面厢房静悄悄的,仿佛无人。
熄灯已久的厢房内,终于传出“吱呀”一声轻响,一道门缓缓打开。雨夜如墨,灯火无光,但那走出之人,却似在黑暗中自带一抹古意之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