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大楼灯火通明,三楼护士站换了一个值班的小护士,见到他惊讶地问:“先生您有什么事?”
季遇组织了下语言,有些迟疑:“我是周时安的朋友,周时安他。。现在怎么样?”
小护士松了口气:“是来探病的?周先生已经睡下了,您白天再来吧。”
看小护士的态度周时安不像有事的样子,季遇悬着的心落了大半但拳头逐渐硬了起来。
他想亲自确认一下:“我现在能去看看他吗?”
小护士有些为难:“太晚了,周先生已经睡了,您白天再来吧。”
季遇还想挣扎:“就隔着门看一眼,行吗?”
“那您小点声啊。。”小护士细声细语地妥协了。
半夜的住院部走廊空荡荡的寂静得很,只能隐约听到仪器的声音。
突然惊雷炸起,伴着呼叫铃的响声远处的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有人大声呼喊:“快来人啊!”
小护士顾不上季遇,从护士站里冲出来:“是312吗?什么情况?”
那人惊慌失措,带着哭腔:“他突然没有意识了!”
小护士立马冲回护士站,熟练地拨号:“廖医生?快来,312情况不对,患者失去意识了。”
312的家属哭嚎着试图叫醒患者,小护士一改刚才柔柔弱弱的模样,干练地给各个科室打电话,准备抢救。
安静的住院部,突然变得嘈杂。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走廊,很快便充斥了一群白大褂,小护士跑前跑后准备抢救器械,312被推去了抢救室。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季遇站在护士站前,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家属不知所措的哭声。
他又一次被迫感受到生命的无常和脆弱。
手机的震动唤回了他的思绪,是望川询问周时安的情况。
来替班的小护士还没回来,季遇轻手轻脚地走到周时安门前试图向内窥视,意外地发现周时安居然是醒着的。
季遇给望川回了条消息然后轻敲了两下门,推门而入。
周时安看到季遇很惊讶:“季兄?你怎么来了。”
季遇仍被312的病人牵动着情绪,指了指周时安的手机,声音低沉:“你手机没电了。”
周时安闻言拿起手机,纳闷地嘀咕:“怎么会?我也没动它呀。。”
他按了几下开机键,手机都没有反应,看来确实是没电了。
季遇见状接过手机,但连上充电线的手机依然没有开机。
周时安恍然大悟:“晚上手机不小心被小石头碰掉到地上了,可能是摔坏了。”
季遇没有说话,沉默地拆开了手机外壳。
周时安看着墙上逼近4点的时钟,破天荒地生出了几分心虚:“我这次真不是故意的,对不住啊季兄,这大晚上的。”
手机的电池被摔松了,季遇把电池推回原位,周时安的手机又恢复了活力。
季遇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手机连上充电线,打开app操作了起来。
周时安不甘寂寞地继续说:“这次怎么是你来啊,姓望的那小子呢?”
季遇一心二用:“他腰扭了,我替他跑一趟。”
“腰扭了?怎么扭的,下午不还好好的。”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费劲,季遇简短地概括了一句:“不小心。”
“不小心?怎么个不小心法,你们去做什么高难度运动了?篮球?台球?”周时安今天晚上格外话痨,嘴巴一刻也没闲着。
季遇调试好app,放下手机没有接话,反问:“你怎么还没睡?”
周时安表情一僵,不太自然地挪开了视线:“睡不着,太吵了。”
季遇看了眼门外,说:“是312的患者。”
周时安没什么反应:“嗯,于老爷子。”
“脑梗,能撑这么久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些年他夫人不容易。”
季遇忍不住纠正他:“于老爷子还在抢救。”
“我知道。”周时安淡淡地说:“于老爷子说不了话也吃不了东西,浑身上下只有两个眼珠子和两根手指头能动,这些年他也不容易。”
季遇听懂了他的意思。
家属拼命想留住他,仿佛留住一个精神支柱——只要在那儿就行,无所谓是以什么形态。
家属在挣扎中受尽了折磨,病人又何尝不是。
只是当病人逐渐靠近终点,他渐渐无法妥善地表达自己,他的想法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季遇的嘴巴张了又闭,最后还是开了口:“选择放弃很难。”
周时安沉默片刻,看着他:“你说的对。”
“但总归是要选的。”
就像周时安说的那样,季遇下楼路过抢救室时,看到于老爷子夫人压抑着哭声在跟医生说些什么,随后签下了几张纸。
时间真的很残忍,不论你愿意与否,只会推着你不停地往前走。
逼着你,不得不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