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耿维荣躺在行军床上,反复琢磨着牛坤宏的话。替身两个字渐渐浮现在脑海中。
这个认知让他的情绪状态直线下降,原来,他体会到所有的好,不过是因为有着别人的影子。他果然不配所谓的人间的温情啊……
额头的胀痛感,让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明明就没什么可生气的,他到底在不甘心什么啊,他怎么就那么矫情。
他捶打着额头,在心里一遍遍地骂着自己,让自己快点清醒过来时,床上的柏晟突然蠕动起身子,闭着眼睛要水喝。
耿维荣手颤抖着取过床头柜上保温水壶,为他倒了半杯水,扶起他,将水缓缓地喂入柏晟的口中。
杯中的水全喝完后,柏晟才强撑着眼皮睁开了眼。
“维荣?”看着夜灯下的脸,柏晟快速闭上双眼,脑中作想,“那饭中不会掺杂有毒菌子了吧,他怎么都出现幻觉了。等明天恢复生气后,他也要囤点那个杂牌速食饭,这幻觉比吃菌子还美妙。”
“还喝吗?”耿维荣扶着他问。
柏晟想:“这幻觉真太真实了,不止画面感强,连声音都有。那个杂牌速食饭是什么牌子来着,买,一定要买,不仅买,他还要投资。”
见他紧皱眉就是不答话,耿维荣以为他还在难受,无法答话,不知想什么,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将额头贴向他的。
额头上真实存在的微凉触感,将柏晟从梦幻中拉回现实。他猛地睁开眼,鼻尖抵着鼻尖的四目相对,将耿维荣吓出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将怀里的人踹下床。
还打着点滴的左手,因这股外力,手背上的针头从皮肤下的血管中脱落。
“啧,疼疼疼。”柏晟龇着牙,用右手拇指紧紧压着左手飙着血珠的手背,“大哥,我是病人,你对我温柔点行不行啊。
耿维荣也慌了:“不是,你好好的,你突然睁什么眼?”
柏晟委屈地说:“我之前睁过一次了好吧,你就没看我。我以为我做梦来着,可你就那么贴上来了,我肯定要睁眼看看,证明一下我没做梦。”
见他不像在说谎骗人,耿维荣烦躁地揉揉脖子,伸出手去拉他:“别赖地上了,快点起来吧。”
柏晟低头看了眼止住血的左手手背,伸出手,紧紧握住耿维荣有些发凉的手,一个用力,将没防备的耿维荣拉到怀里。
“你他妈,你讨打是不是!”耿维荣从他怀里爬起叫骂着。
柏晟依旧装着无辜状地说:“我这不是病了,身子沉吗。我也没想到,你伸手只是借我搭个力,并非想拉我。”
“我借你祖宗的坟上草搭力,我就不该来,你病没了最好。”
见耿维荣真生气了,还做出要走的姿态,柏晟忙拉住他。
“你就念在我病了,赏我点糖吃吃不行?”
“不行,滚!”
“荣荣。”
“别这么喊我,我恶心,还有,你谁啊你在这套近乎的。我啊,也看出来了,你现在好的很,没事,我回去了。”
见他真要走,柏晟使出全身仅存的一点力气,将耿维荣扑倒在床,手脚并用地缠着他。
“维荣,你真忍心独留一个病人在房间。不,你不忍心。况且,来都来了,你总要确认我彻底康复才能安心离开吧。”
耿维荣又是掰手指又是去挠柏晟的痒痒肉,折腾出一身汗,柏晟依旧像个挂锁,牢牢地锁住他。他放弃挣扎地说:“我看你现在好得不得了。”
“回光返照。”
“回你仙人的棺材板。柏晟,别逼我厌恶你。”
“反正也不见你喜欢我,你讨厌就讨厌吧。”柏晟紧紧地锁着耿维荣示弱地说,“维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次病了时,特想有人能陪着自己。这种感觉从没有过的,小时候,我姐他们要是守在我身边,我都烦的不得了。可这次,就是想有人能守着我,尤其想让你守着。维荣,就这一次,只这一次?”
柏晟的请求让耿维荣渐渐放弃挣扎,思绪也飞回到曾经的时光。
那会儿,他每次生病,他都好希望耿源与李丽能守着自己,哪怕他们只有一句的嘘寒问暖,他都开心地要哭鼻子。可就这么简单的愿望,他从没实现过。
他痛苦地躺在病床上,与病魔做斗争时,耿源与李丽在他的床榻前争吵,推卸责任。临走时,他们还要指着病床上的他责备几句。
住院时,看着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忙前忙后,而他的病床前除了护工冰冷的关怀,他羡慕极了那些小朋友。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喊着爸爸妈妈,哭到满身的衣衫被汗水浸湿,出现缺氧现象,他才会停止哭泣,昏昏沉沉地睡去,然后迎接没有人情冷暖的第二天。
不知是不是回忆太过痛苦,眼睛又开始发酸地想哭。他试图像以往那般蜷缩起身体,紧紧地抱住自己,但柏晟将他身体锁的太紧,使他完全动弹不得。
“柏晟,我答应你,但前提你要放开我。”他声音嘶哑略显颤抖地说。
柏晟察觉出他的异样,试探性地松开锁住他的四肢,见他真的没有任何想要逃离的意向,才彻底放开他。
“维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