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通过柏曦敲定与柏晟见面的日子后,耿维荣原打算告诉龚劲森他们几个,希望他们能陪自己一下。但当看见他们都在为手上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都一副世界快点毁灭吧的状态,他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去。
前往约定的咖啡店的路上,耿维荣一路上都在想与柏晟见面后会发生什么。想着,如果发生意外了,又该如何应对。可会发生什么意外,他是一点也想不出。越是想不到会发生什么,他的心里越发不安起来,打退堂鼓的心思也越来越重。
站在咖啡店外的不远处,看着坐在落地窗旁,打扮的跟只开屏的孔雀,头发也梳得油亮亮的柏晟,耿维荣还是胆怯地转身逃了。
牛坤宏接到耿维荣爽约的信息,虽然之前有设想过,但真的发生,心里还是有落差。他将信息转发给柏晟,好久柏晟才拨电话过来。
“姐夫,他就说这么多?”
牛坤宏懂得安慰地说:“昂,那你觉得他还会说什么?他能说,‘对不起,我有事,不去了’已经不错了,9个字呢。”
“你把他电话给我,我要跟他亲自说说。”
“你拉倒吧,人孩子叮嘱过我不让我把联系方式给你,而且你姐也不让。你暂时歇歇,等人孩子接受再说。”
柏晟要炸了。“接受?那他要花个三年五载的,你还让我等那么久啊。姐夫,我单身对你没好处的。”
“只要你不怕把他吓跑,你不是知道他家住哪吗,你上门找他去啊。”
听着电话里的沉默,牛坤宏无奈道:“小亮,你也知道,小荣那孩子不一样。你别这么急,先再缓缓吧。最近你先好好忙公司的事,你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是能值得托付的,嘴上说的也只停留在好听的层面上,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
耿维荣躲在家里,敲打着自己的头。水水放下嘴中的玩具,跑到他的身边,伸出爪子去按他的手,然后钻进他的怀里,哼唧唧地去舔他的手背。
耿维荣看着怀里安慰他的水水,心中新一轮的痛楚涌上心头。
他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他看不上这样的自己,可是……他就是做不到理想中的自己。每次觉得可以时,总有一双手拽住他,在他耳边恶魔低语,你不行的,你什么都不是。那一刻,他胆怯了,哪怕知道都是假的,他还是信了。
耿源从小到大对他的贬低,李丽待他的冷漠,让他不得不信,这些幻听是真的。就是因为自己不行,什么都不是,父母才会那么对他。
他擡头,眼睛发酸地看向床上摆着的脱色的短尾袋鼠娃娃,心中的苦涩像涨潮的海水,慢慢地溢满心头。
娃娃是他6岁那年被伪装成保姆的匪徒绑架,从他们手中逃出来被车撞后,躺在医院时李丽给他买的礼物。
这个娃娃告慰了他整个童年。每当被耿源充当出气筒,被李丽视作无物时,都是这个娃娃陪着他。它就是父母的替代品,每当受了委屈后,耿维荣都会抱着这个娃娃自我安慰,他们是爱你的,看吧,他们怕你孤单还给你买娃娃作陪。他们不理你,打你,骂你,都是因为你不好,你做错了。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懂事,好好学习,他们就会很爱很爱你的。
想到这,耿维荣自己都忍不住发笑。见过PUA别人的,但自己主动PUA自己,他可真有出息。明知一切都是错的,但耿维荣就是改变不了这个思维模式,不愿承认这个现实。
每次想要摆脱时,角落里都会出现童年的自己与青春期的自己。
一个尖着嗓子大喊大叫哭闹道:“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的。我想要爸爸妈妈,你成年了,可以不在乎,我在乎。你真自私,你不是好孩子,难怪爸爸妈妈不喜欢你,你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你是坏孩子,坏孩子。”
一个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说:“你现在打算放弃了,那你早干什么了。你把我们弄的这么痛苦,你却要拍拍屁股走人,你做梦!我们得不到解脱,你也别想。像你这么自私的人,你跟本不配获得轻松,毁了好多人的你,根本不配轻松地活着,不配被任何人真心对待,不配被任何人爱。”
耿维荣感觉头简直要炸了似的疼,看着水水吐着舌头,可爱微笑的模样,一个残暴的回忆让他的脊背渗出一丝冷汗。他将水水拨到一边,嗓子喑哑地对水水说:“水水乖,先回你的小窝里,不要靠近我。”
说话间,他艰难地爬到床上缩成一团,不详的感觉让他不安地赶快去想过往发生过的趣事。但与以往一样,每想起一件轻松快乐的事,耿源的骂声,李丽的冷漠,引规学院的阴暗,瞬间就冲散这一切。
他默默地祈祷,祈祷这一波的情绪赶紧过去时,防盗门被拍的发出阵阵响声。他试图起身,但神经性的肌肉痉挛让他只能痛苦地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屋外的敲门声停了,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放声哭出来。他多么希望门外的人能发现他,能帮帮他。
但他同时又害怕门外的人发现他,他不想让如此不堪的自己被拖到阳光下示众,接受来自众人的指点与讨论。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彰显别人心善,自己则是软弱无能的废物,是小丑。
水水哼唧唧地在屋里急的乱转,跑到门后,对着门锁各种撕咬,各种抓。
啪嗒。随着锁芯传来的开锁声,门被从外面用钥匙打开了。
看着门口的人,水水欢喜地跳跃着,汪汪汪地叫起来。
蜷缩成一团背对着门的耿维荣心下多了份轻松,知道他钥匙藏放地点,并且能让水水这么开心的只有龚劲森。
“劲森,我又不舒服了,你陪我一时吧。对不起,又要给你添麻烦了,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听着他抽噎的恳求声,门外安抚着水水,示意它安静的人放开水水毛茸茸的脑袋,慢慢靠近床边,一句话没有说地躺上床,从他身后紧紧将他抱进怀里。
当被拥抱住的那一刻,耿维荣立刻察觉出身后的人不是龚劲森。他脑袋瞬间清醒,曾受过的伤害让他努力地挣扎起来,嘴里也开始各种脏话与威胁不断,试图以这种方式吓退对方。
他的反应让水水也冲过来,龇着牙吼叫起来。
柏晟抱着情绪激动耿维荣,擡手手蒙住他的眼,用从部队学到的擒拿术,将他牢牢地抵在墙边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