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
等闻清韶回到敦亲王府时,这满月宴也散了。
她甫一进门,就看见原熹还拉着“闻清韶”的手嘘寒问暖,而“闻清韶”却是秉承着她的吩咐,总是要迟疑很久才敷衍着回复几句,一整个恍惚不安的作态。
而一旁的贺余生则僵着身子被原禄勾肩搭背,又恢复了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模样,目光虚虚地落不到实处,直到看见了她,倏忽亮了一瞬又紧接着被压下,快得连一直暗中观察他的原禄也没看清。
“濯缨”揉揉僵硬的脸,低眉顺眼地走近,其他人自然也看见了她。
“你去哪了?!”用帕子遮着脸的王妃刚有说有笑地送走一位宾客,转头一看见她就忍不住火冒三丈,“没看见府上这么多客人,死哪偷懒去了,出事了你担待得起吗?!”
她今天本称病不打算出面,将宴会事宜全权交给了常笥,结果宴会中途出了意外,一群达官贵人不知怎么摔在了一起,旁边的桌子也倒了,上面的饭菜酒水全砸到了这些娇娇娘身上!
她要是再不出来,敦亲王府明天就成了全京城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资了——
不,已经是了!
王妃狠狠地剜了闻清韶和濯缨一眼:都是因为她们!都是因为她们这些懒骨头、贱骨头!
害得她用帕子遮住半边肿胀的脸出来处理残局,低声下气地跟那些没教养的黄毛丫头道歉——脸都丢光了!
“来人啊——把她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回王妃的话,”没想到的是,“濯缨”丝毫不惧,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是奉娘子的命出门给六公主买礼物的。”
“对。”“闻清韶”这次反应很快,干脆利落地点头,“是我让她去的。”
王妃豁然瞪了她一眼,抹了上好膏药的脸又疼了起来,她面容扭曲、咬牙切齿:“既然是要送给公主的,怎么之前不和我说,我好让下人去安排——”
“闻清韶”看了看“濯缨”,清了清嗓子,轻飘飘地说:“忘了。”
“你!”王妃登时被气得不行,又要破口大骂,却被原熹打断——
“既然是送给我的还不拿出来给我瞧瞧。”原熹热切地挽着“闻清韶”朝“濯缨”走了过来,脸上恰当地露出好奇,“我倒要看看清韶要送我什么,竟这般神神秘秘的。”
王妃只得按捺下满腔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说:“还不把东西拿出来给公主过目。”
“是。”“濯缨”这次没心情同她呛嘴,从袖中掏出在路上随便买的糕点,对着原熹低眉顺眼地说,“这是‘狮蛮果糕’。”
“明日就是重阳节了,娘子说来不及亲手做便让我去买了送给公主。”
“清韶有心了。”原熹的目光闪了闪,面上满是欣喜地对身边的娘子说,“你呀,跟吃的有关的都记得这么牢,倒显得我疏忽大意不懂规矩了。”
“闻清韶”笑了笑:“哪的话,都是我应该做的。”
“怎么只有一份?”原禄带着贺余生挤了进来,一脸痞样,“我的呢?”
贺余生挣开,乖乖地站在了“闻清韶”旁边,只是中间空出了一个人的距离。
原熹目光若有所思地从那晃过,落到原禄身上时变成了嫌弃。
“你还好意思问。”原熹颇把他拉开,对着后面阴沉着脸的王妃说,“叔母,时候已经不早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先行告辞了。”
原禄脸上还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推搡了贺余生一下:“兄弟我最近有好事发生,明日重阳找你喝酒,我们不醉不归!”
贺余生被推得踉跄了一下,抿着唇没说话。
原熹横了原禄一眼,拉着他走了。
“就这么说定了!”原禄还在那连连回头挤眉弄眼,但走远后,神情瞬间变得冷淡漠然。
而王妃见他们走远,拧着眉就又要训斥“濯缨”,但还没说出口,就又有客人离场,她立刻扬起虚假的笑容应对着。
等一切结束,贺余生三人无视了王妃的尖酸刻薄,径直回了院里。
才关上门,闻清韶就转身扑进贺余生怀里:“二郎……”
“我在。”贺余生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清韶,你还好吗?”
“嗯。”闻清韶的声音闷闷的,但听起来还算平静,“让我抱一会。”
濯缨见此,撕掉了易容画皮,贴心地退了出去。
贺余生慢慢擡起手,学着她以前的动作,笨拙地揉着她的发顶:“没事了,没事了。”
心中却颇为懊恼,他就应该坚持陪着她去。
闻清韶缓了好一会儿,她也不是软弱之辈,事情已然发生了只顾沉湎在情绪之中显然不可取,但她一看见二郎便觉得心中的委屈肆意生长差点又落了泪。
“我好了。”闻清韶擡起埋在他怀里的头,布料轻微摩挲过她的鼻尖,有些发痒,她清了清嗓子,拍了拍身边,“二郎,你先坐下吧。”
“好。”贺余生当然不会拒绝她,他整个过程始终拉着她的手,像是想靠这个给予她支持和安慰。
“我见到阿爹了。”不等他问,闻清韶直接开口说。
贺余生把她的手我的更紧了。
闻清韶勉强笑笑,以此表示她没事。
她把情况说给他听,并对一个现象表示疑惑:“二郎,你知道这次流放的队伍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全是因为那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