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恋
周末外出爬山,温璃人刚到山脚下的公路边,一辆大众歪七扭八地偏离路线,眼看就要跟对家寻仇似地冲向她,姜枫反应神速,在温璃吓得人体绷直之际,猛地拉她倒向自己。
两人双双向后倒地,摔出一段距离,磕在了坚硬又粗糙的地面。司机惊慌失措地刹车,往窗外看了一眼倒地的人,本想下车,看到俩人似乎无碍,他干脆一脚油门,逃了。
温璃落地前被姜枫整个护住,倒下去时他又变成了她的人肉垫子。所以她万幸只磕痛下巴,手肘蹭过地面擦出一条血痕。姜枫却瘫坐地上,八方不动,眼神黯了又黯。
“你没事吧——”俩人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是异口同声。
温璃刚松一口气,转眼看到姜枫只是动动手臂,平素冷峻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纸。她无暇顾及那个瞎了眼的司机,姜枫一个痛苦的表情就已经把她所有的心绪都牵走了。
一瞬间,跪坐在他身边的温璃眼泛泪花:“你怎么了……”
姜枫忍着左手手腕的刺痛,擡另一只手的手背替她擦眼角,他这个伤得更严重的反而要安慰她:“你没事就好。”
“伤哪儿了?手臂?手腕?还是腿?”上下用眼察看他的伤势,温璃一点不敢对他的身体轻举妄动:“能起来吗?”
“手腕。”姜枫伸了擦泪的手给她,示意她扶自己:“刚落地的时候我下意识用手撑了下,可能骨折了。”
他右手拉的温璃,左手的手掌本能向后寻找支撑,腕部受到一股向上的强烈冲击,一着地,脆了。
温璃火速爬起,对待古董似地扶了姜枫起来,还没来得及叫车,姜枫转头就抱住了她。
他没伤到的那只手用的力道比两只叠一块还要吓人,心疼和担忧在温璃心中翻腾,她擡手绕到姜枫脑后,像抚摸孩子一样安抚他:“我没事,好好地活着呢。”
姜枫充耳不闻,没轻没重地收紧,勒得她几乎要两眼翻起。
他久久没有说话,眸光暗无天日地沉,胸膛强烈地起伏着,一直给她传递体温,捆了她很久。虽然呼吸困难,可一察觉到对方的负面情绪,温璃又舍不得推开他了。
“哥。”十来分钟后,温璃到底是遭不住了:“……我、我透不过气了。”
“……”姜枫收敛情绪,松了手。
“那要撞飞我的破车呢?!”四下扫视,刚才差点送她见阎王的司机连人带车地消失无影了。没及时反应过来逮人,温璃气急败坏地对着空荡荡的公路跺脚:“小人!无耻!可恶!”
姜枫擡头,随意望了一眼:“早跑了。”
“气死人!”温璃擡左脚跺完,右脚又跺了一下无辜的地面,好似造成这事故的祸首是它。
姜枫神色微妙,从患得患失转为看戏心态。想着她生个气都千姿百态的,回回两颊鼓得像河豚,可爱到想让人蹂/躏。
他因受伤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刹那间烟消云散。
每次他心情郁结,她总能在别的地方帮他把快乐找补回来。
身上除了手机空无一物,温璃没法给姜枫做临时固定的处理,只能赶紧打了车,送他去医院。
这么一场有惊无险的意外下来,愣把他们逼成了爬山打卡派。
温璃心中可能只觉得劫后余生,虽然又惊又怕,但庆幸悲剧没发生。姜枫却实实在在地吓了个灵魂出窍,那样惊险的一瞬,千头万绪从脑海中碾过,他觉得自己要永远失去她了。
从那之后,温璃每次过马路或者人行道,姜枫都变得神经兮兮的,回回都要草木皆兵地揽着她快步通过,比她这个险些成了受害者的人还要应激十倍。
车上,温璃靠着姜枫肩膀,一脸愁容地攥紧了他干燥的手。她的关心则乱夸张到感觉自己一不留神,姜枫就会趁机雾化了。
她一个讨厌医院的人,这会儿却频繁地望着窗外,眼中填满了焦虑的期许,从没那么盼望过能早点抵达。
“放心,这应该不严重。”姜枫宽慰她,他没受伤的右手灵活得很,反手握住她的,轻拍了两下。
温璃信鬼也不会信患者的说辞,她勉强扯出一个苦笑:“你自己诊断不算,咱们要到医院才清楚。”
“最多轻微骨折。”他没心没肺地补充道。
“……”温璃眼中泛起冰冻三尺的冷意,瞪他,赌气地扔了她刚刚还宝贝得不行的手:“不理你了,你这安慰人的方式跟杀人放火有什么区别。”
姜枫:“……”
到医院挂了科拍片、治疗,姜枫的手跟他自己判定的一字不差,腕部轻微骨折,患处眼下已经用石膏固定得稳如泰山了。
医生叮嘱说,这三四周内,这手都不能做大幅度活动。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是暑假期间出的意外,否则不知道要耽误他多少课业。
为照顾姜枫作为患者的饮食,温璃跟个已经出嫁了的女儿似地天天往姜枫家的别墅跑,搞得欢姐一天三顿饭下来见不着女儿一面。
司机固然可恶,但姜枫是因为保护她受了伤,温璃认为自己有责任照顾他。姜枫说他只是伤了手,不是整个人报废了,不想她这么辛苦地来回转。
温璃□□,她甚至为此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厨房活动。每天做的菜除了给姜枫送去,剩下的都给留给了欢姐解决。
被男人骗得十年怕井绳之后,欢姐得知她是为了一个男人才如此忙碌的残酷真相后,她自身的问题反思不了,反而同情起女儿来了,还一肚子不满温璃这种无微不至的奉献。
于是,张女士一边骂骂咧咧地吃女儿做的菜,一边酸溜溜地目送女儿三天两头不着家。
温璃大多时候都在煮粥,葱花瘦肉粥、皮蛋瘦肉粥、姜丝鸡蛋粥、青菜咸粥……姜枫尝过,从此对她熬的各种粥情有独钟。这三周下来,姜枫凡是能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是经她手喂的。
她完全替代了姜枫的左手,甚至比他的左手还要来得功能齐全。导致姜枫心里开始犯矛盾,到底是要痊愈,失去她的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是一直不痊愈,以此来享受她的温柔。
他病态的心理一度幼稚地偏向了后者,可是时间不饶人,他的手终究是要好起来的。
姜枫拆了石膏,能进行基本活动之后,他就怀着悲痛的心情戒掉了一个叫做‘女朋友照顾’的瘾,自己进食了。
温璃一下失去了照顾人的机会,竟也无所适从了。
她发现自己落下了个爱照顾人的毛病,当然这照顾的对象具有唯一性。以前俩人关系再亲密,也很少相互喂食。
这段时间过后,温璃这后遗症算是彻底养成了。一见到食物,她就条件反射似地想到姜枫。
这天一块吃饭,她这手贱得下意识就要把食物往姜枫嘴边送,难以抑制时,她通常会拍一下自己多管闲事的手。
姜枫听见这响亮的一声,心想她怎么无缘无故抽自己?
“怎么了?有蚊子?”姜枫喝汤的手一顿,目光停在她凝着尴尬神情的脸上游移。
“呵呵……”温璃苦涩一笑,解释得十分拟人:“我这双手呢,前段时间替代你的那只替习惯了,现在它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