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璃心想,一口忘却凡尘还差不多。
“哎,不扯了。”佟笙把杯中果汁一口饮尽,放回原位,猴急地问:“你跟姜枫啥情况啊?”
温璃噎了一口给自己倒的温白开,艰难将剩下的吞进:“咳咳咳,什么鬼?”
“哼?”佟笙一脸的‘你还装’,眼睛眯成危险又带着探究的弧度。她步步紧逼,抱起双臂,歪在沙发背上审犯人:“你敢说你对他没点别的念头?”
“我g……”一句否认差点被她说成脏话,温璃咽回重造:“反正没到那一步。”
“哈!露出马脚了吧?”佟笙一步到位,跟直接参加婚宴了似地,放笑到露齿,大腿一拍,指着她:“我可没问你跟他到哪一步了。”
“……”温璃双眼一闭,进退两难。
“那你对他怎么想的啊?”佟笙卸下媒婆包袱,挪去温璃身边,盘起腿,表情总算认真了一回。
温璃摩挲杯沿,脑中浮现姜枫的脸,嘴角不自觉上扬:“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大概……”
“大概?”她说到一半又思考上了,佟笙跟着念了一遍,凑得更近。
“大概比好感还要……还要多很多吧。”她难得用语言模糊地描述了一次心里对姜枫的想法。转念一想,现在考虑这个问题为时尚早,又想糊涂过去:“哎呀你别问了,我有时候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昂?”佟笙点着头,貌似已经听懂了。
她琢磨了下那个‘好感以上’的形容,看着温璃下定义:“那不就是喜欢吗?”
喜欢。
喜欢吗?
温璃正视着这个词,可是喜欢又能代表什么呢?
她烂泥扶不上墙的生活,也就学习上还看得过去。
她的一切都扎根在这小小的房子里,控制着她所有离经叛道的思想。张欢灌输给她最多的观念就是好好学习,别跟男人跑了。她虽然讨厌她妈的放养和无知,但是这后一句话就像邪魔外道一样,不可踏入。
像别人一样告白,然后谈恋爱?
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温璃摇头,决定不再思考这件事,这也不该是她触碰的暗门。
“啥?”佟笙不明白她摇头几个意思,是在表达不喜欢姜枫还是否认了她这个说法?
温璃拿过佟笙用过的杯子,起身走向厨房,撂下一句:“没兴趣,不如做题。”
“你滚啊!”佟笙放声大叫,崩溃了,瘫在沙发上蹬脚。
第二次去医院清牙髓,温璃念了一万个借口推脱姜枫固执的陪同,次次宣告失败。
治疗做完一出来,看着姜枫接过她手里的单子,温璃又庆幸没推掉,毕竟姜同学现在是她的提款机兼债主。
姜枫的借口比她还理有据,反正课程他又不是跟不上,顺便在过道那里看书等她,不耽误他学习。
压根不容许她有一点的退缩。
直到她正式做根管,医院来回这么几趟,姜枫次次都在。
他拿着属于她的教材,在上面圈出一堆东西,又整理出几张纸,每陪她复诊一次,等她出到走廊或者在回家路上,就把当天上课的内容给她讲一遍,于是从那之后,温璃每次从医院回家都能收获几张写满知识点的纸。
姜枫想的是,她聪明,也自学过,肯定能看懂他写的东西,再说他字也不难看。
他默默做这一切,温璃也默默接受了,只是心里每次都得忐忑好一阵。
自卑心常会飞出来作祟,引她去想,她何德何能让姜枫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她又该怎么报答呢?
时间?
他开玩笑说的话,怎么真的具体化呢?
当天,出了医院大门,温璃做完第一次根管,痛得要死,中途咬了一次针,彻底给治出阴影来了。
温璃照例捂着她那不能见人的半边脸,感受了下冬日浸骨的寒风,眼睛睁开的弧度不大,她突然停下,直直看向姜枫。
他有一张惊世的脸,温璃就盯着他看,语速极缓地问出了这几天心底深藏的疑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需要理由吗?”姜枫不答反问,他说话时送出一层白汽,鼻尖和她一样被染红了,神色毫无波澜,也静若寒蝉地直视她。
“算了,我明知故问。”温璃笑了出来,眼睛弯弯的,自言自语地找补了句:“按照你的性格,你做什么也不会跟我明说吧。”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她的美和脆弱,姜枫都尽收眼底,他沉默了会儿,决定说出心中所想,语气从未有过的认真:“大概是我潜意识里认为,你值得。”
温璃站在原地,笑容缓缓降下,面无表情地凝固,滞了几秒,她瞬间失控地哭了出来。
这段时间她所有压抑和失望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最佳的宣泄口,天崩地裂地迸发出来。
与上次不同,她不用再小心翼翼地隐忍,可以在这冰冷的夜风里放声大哭,也可以一下把她所有的痛苦都扔出来了。
她边哭边用手背擦去眼泪,第三下擦到左眼,夜里的风跑过,扑了她一个满怀。
以及,一个宽厚温暖又及时的怀抱。
温璃来不及发愣,下意识抱紧了那根拉她出深渊的稻草。
她的哭声也越发凌厉,融进这阵阵凛冽的寒风中。
温璃势要将所有的委屈和酸楚都倒个干干净净,安心地窝在姜枫怀里哭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