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慕
“什么?”温璃眯着双眼睛,不明所以。
虽然她不明白姜枫是不是被雷劈转性了,还突然主动开口跟她说话,但看着桌上那一打突兀的作业本,她舌头直打结,也还是想说:“可、可现在不是收作业的时间点……”
姜枫眉头轻皱,第一次感受到了尴尬这种稀奇东西,但他学会了嘴硬:“这我不管,你是课代表,弄丢了你负责。”
“……而且,”温璃并不予理会,只一心补刀:“我只收数学,其他的你要自己交给各科代表。”
姜枫眉头更低了:“……”
温璃眼睁睁看着蛮不讲理的姜同学丢给她这么一堆作业,就这么头也不回地逃了。
之前她累死累活地追去酒吧逼他,他也不愿意写,现在倒学会主动补交了?
从良是好事,这是个好兆头,但是呢,为什么全部都补到她这儿啊!!!
她又不是收破烂儿收废品还兼收作业!!!
温璃嘴上不情愿,心里直骂娘,实际还是替他们跑了一遍各科任老师的办公室,并贴心地附上他们三人补交作业的纸条。
还好有几个科任老师共用一个办公室,不然她楼上楼下来回跑,非断条腿不可。
收到作业的老师们不动声色地批改完,翌日就将作业从最前面一组传了下去。
有同学看到了写着姜枫和齐非名字的作业本,都以为自己中邪了,毕竟半个学期过去,他跟这东西从未谋过面。
睁眼闭眼好几个回合,确定是了,才呆若木鸡地传给了下一个同学,直到本子回到本人手中。
张凡所在组也是这么个情况,女生们都低声议论起来了。
“愣着干啥,那是哥的作业,快传给我,我看看分儿!”张凡朝前面拿着他作业本傻愣愣地回头看他的男同学招了招手,发现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顿时也不指望他了,直接起身夺了回来。
文科作业清一色的80分左右,不过张凡已经很满意了,他对自己那四处爬行的字颇有自知之明。
理科在及格线上一点浮动,这还是得了姜枫的指导才拿到的,以后有得恶补。
里面有本给到了92分,也是唯一的高分,是历史老师给他批的。
那位美女老师在他最后一次的作业末尾写道:
有一道题的回答,表述得不够准确,历史事件也不够完整,下次要细心哦,所以给到你90分。但是老师看得出来你很认真,另外2分是额外给好孩子的奖励。
张凡,老师收到你补交的作业很高兴,希望下次也能看见你的作业。
历史老师写我的名了?
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张凡怔愣地盯着那行写着他名字的字,不争气地忆起了当年。
谁会在乎他们这些差生叫什么名字呢?
也是,调皮捣蛋的时候,老师们就会指名带姓地当众嚎叫、斥责他们,接下来就是一顿批。
那些鼓励的温声细语,都是说给那些高处不胜寒的三好学生听的。
初中被父母丢给外婆看管那会儿。
上课积极活跃一点,老师们说我答非所问、扰乱纪律,课后找我谈话让我收敛点,别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那我呢,我就不需要学习吗?
况且我只是遇到一个问题,想把我的想法表达出来,我没有故意要捣乱。
后来,我不活蹦乱跳改睡觉了。
老师们就在课上点我名字,拿我当反面教材说我放弃人生,因为我第一条路走不通,只能换条错的继续走。
所以每次老师让我站起来,我只能站那儿低头听着,不管他们说的话多难听,我都要接受。
现在所谓尊师重道,言外之意就是不反驳。
偶尔会有老师批到一句‘学习不行,长大以后就去捡垃圾’,周围的学生就不约而同地笑出来。
我也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一直想到老师批评结束,也没琢磨明白捡垃圾有什么丢人的。
我外婆就喜欢捡瓶瓶罐罐,还跟我说环保的问题,虽然大多数时候我也听不懂。
有次我被一个老师当堂骂哭了,跑回家埋在外婆怀里,问她为什么。
外婆安慰我说,不是人人都能顺利地做上好学生的,也没有人愿意当差生,我们小凡也不是自愿成为差生的呀。
可是差生最需要关怀和鼓励了,等来的却是训斥和歧视,更常见的就是老师们的冷漠和视而不见了。
那时候虽然不能完全理解那些话,却觉得直击内心。
因为外婆的意思好像在说,那不是我的错。
后来过了没几个月,外婆就撒手走了,爸妈常年不在家,再没人在我耳边唠叨、鼓励我学习了。
张凡捏着那本作业,反复看了好久好久,鼻子一酸,眼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
期中考终于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每个学生都随机分到了一个班级和座位号,佟笙有幸跟温璃分到同一个教室。
拿到座位号的前一天,她激动地扑到温璃身上:“香梨!咱俩考试都在一块,果然以后死了也是注定要葬在一起的!”
温璃被她勒得要窒息,边扒开她身上的章鱼爪边拆穿她:“你松开,高一到现在明明就这一次。”
“我不管,给我吸吸你的欧气!”佟笙说着就要将自己的鼻子塞进温璃脖子里。
“有这毅力不如多背几个单词,一会儿英语写作说不准能用上。”温璃岔开五指,奋力推走了佟笙竭力贴上来的脸,咬牙切齿:“就要进考场了,你蹭我一脖子鼻涕,我发挥不好就把责任卸你头上。”
“想我背锅?”佟笙瞬间清醒,猛地抓住温璃双肩摇晃,义正言辞:“你们学习好的心真黑!”
然后扭头就收拾起了文具,开玩笑说:“能开挂,谁要动脑子啊,费劲。”
温璃不解,讥讽道:“所以这就是你吸我身上花香沐浴露味的理由?”
“不然呢?”佟笙抱臂:“玄学,玄学你懂吗?”
温璃朝她摆了摆手,叹气:“算了,我还是自己多背几个单词压压惊吧。”
佟笙看着已经动手翻词典的温璃,一秒切了个死鱼眼:“……”
考试期间,温璃感觉她这次的状态十分不错。
理科很多题型都是她有意反复练习过的,解题时思路十分清晰,下笔几乎按写习题的惯性在写,虽然以前写题也不算慢,但还是会在难题的某个节点卡住很久。
现在几乎略作思考,就能对症下药。
她边写边感慨,虽然题海战术不值得提倡,但对她个人来说还是胜在有用啊。
温璃过于迷恋这种解题的快感,好几次写完卷子擡头,才想起来这是在考试。
等她写完又细心检查了两遍,周围同学还在埋头疾笔。
该交卷了她就第一个走,底下专注力不够的同学听到声响就会擡头去找声源,纷纷向早早交卷的她献上‘这还是人吗’的眼神,并一路目送她走出考场。
佟笙意外没受到影响,往常有点风吹草动她早四处瞎看了,这会儿却跟入定了似地,盯着试卷死磕,雷打估计都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