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很疼。
五脏六腑都被绞弄着, 疼痛感从未断绝。
就像是锋利的匕首一点一点划破肌肤,侵入内脏和骨骼,深入骨髓的剧痛。
这无论对精神还是□□上都是一种凌迟。
可宴君安却不觉得痛苦。
他在想……
这就是阑舟的感受吗?
他在感受阑舟所感受的, 就好像, 他们从未经历过分别。
承担这些是理所应当的, 年年岁岁, 他都应该与她相伴。
承受楚阑舟所承受的,怜楚阑舟所怜,阑舟当年也是这般蜷缩在某个角落里, 默默忍受着这些痛楚吧……
“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呢?
宴君安迷茫地睁开眼, 可还未做出反应就被撬开唇瓣,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灌入他的唇舌之中。
酒液辛辣顺着喉间一路灌进气管之中,烧灼感传遍全身。
宴君安猝不及防,咳了几声,睁开了眼。
楚阑舟唇角带笑, 斜靠在榻前。
她的身影和旧日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重合, 好像随时都会离他而去一般。
于是宴君安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指尖。
……
露水沉沉沾湿了楚阑舟的衣摆。
她知晓宴君安有点洁癖,原本是不打算上床的。
可没想到都疼成这样了宴君安力道还格外大, 楚阑舟猝不及防被他拉上了床。
楚阑舟还想要挣扎开来, 垂眸却看到了宴君安此时的神情。
因为太过剧烈的疼痛造成了短暂失明,宴君安的眼瞳并没有焦距,却依旧执拗地盯着她。
他看上去好疼啊。
好可怜……
都疼成这样了, 还要被自己灌酒。
被呛到的样子也好可怜……
楚阑舟觉得自己疯了。
哪怕宴君安狼狈成这个模样,她也觉得欢喜, 甚至还想让他更疼一些。
痛苦和欢愉都是楚阑舟施加的,这些感受就像是她亲手刻下的烙印, 深深烙印在宴君安的灵魂深处。
往后再要感受到这些宴君安就能想起她,只能想起她一个人。
魔尊向来霸道无情,哪怕对上自己心爱之人,也带了几分算计。
而且……
宴君安其实不擅长饮酒。
楚阑舟给他灌的不是杜若的酒,而是她私藏的灵酒。
楚阑舟又拎着宴君安好好磨了一通,硬抵着他的唇关逼他饮下一口又一口的烈酒,而后眯着眼睛,开始默数。
三,二,一。
倒了。
楚阑舟掐算的刚刚好,撑着下巴兴致盎然戳了戳面前人的眉心。
宴君安紧闭着眼,眉头因为疼痛还在微微抽搐,像是在做一个噩梦 。
是难得一见醉酒景象。
这机会可难得,如果不是今日乘人之危,楚阑舟估计过个几百年都等不到一次。
早年在念虚宗的时候,宴君安时刻都在严格要求自己,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辰抚琴,日日循着定下的规矩进行,时间卡得比日冕都要标准。
他认为君子应当时刻保持清明冷静,酒会乱其精神,所以在这方面他的把控更是严苛,基本都只是浅尝辄止,从不会放纵自己。
可依楚阑舟看,喝酒不喝醉,能有什么意思。
所以楚阑舟喝酒的时候就爱叫上宴君安。
可惜宴君安答应归答应,到了酒馆倒是依旧如往日那般严苛,从来都是浅尝辄止,从不多饮。
楚阑舟很少能找到这样好的机会,这回刚好能够试探出宴君安的酒量。
可惜半喂半洒的,算不清楚了。
楚阑舟自己也喝了不少,此时有点微醺,眯着眼睛描摹宴君安的五官。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宴君安的鼻梁挺翘,睫羽低垂洒在脸颊,投下一道淡色剪影,薄唇轻抿着,宛如上好的绯色玉石,只是唇瓣突兀多出来牙印破坏了其完美。
可惜罪魁祸首毫无歉疚之心,她的手指甚至还在那里多停留了一瞬,看起来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
刚才宴君安乖顺启唇等着自己亲吻的样子历历在目,楚阑舟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毕竟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顶着这样一张脸,她怎能不动心。
呼——
楚阑舟长吁了一口气。
恪守礼数是君子所为,她楚阑舟又不是君子。
那凭什么不可以?
自小受到的教育让楚阑舟压根没有什么女子该有的害羞观念,更何况百年来飘零流离,对她而言这等静谧祥和的时光更是极为难得。
分别百年又重逢,宴君安对她有了近乎病态的依赖,需要时时刻刻有她相伴嗅闻着她的气息才肯入眠。
楚阑舟何尝不是这样。
只不过她掩藏的更深一点罢了。
宴君安对她而言,是一个难戒的瘾。
他身上的寒梅冷香,还有他的温度,他稍微比自己宽阔一点的臂膀和手掌,对楚阑舟而言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可惜人性本就贪婪,得到满足的人,总是会想要索求更多的。
尤其是在给予的那一方还在无条件纵着的情况下。
楚阑舟看着面前的宴君安,脑海里却浮现起了当时在秦府他剖开心脏的那一幕。
又血腥,又残忍。
不过当时的宴君安急着证明自己,可能压根不知道楚阑舟在想什么。
她早就不是当年的楚阑舟了。现在的楚阑舟早在深渊里待了太久,哪里还能保有当年的模样。
如果一直目睹黑暗也就罢了。
她却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只蝶。
纯白的蝴蝶,飞舞之时还会落下亮晶晶的银色粉末,那是无尽黑暗中的唯一一道光,它明明知道她是怪物,还要自投罗网,降落在她的掌心。
魔头怎么会让他离开呢。
“你想杀掉我吗?”楚阑舟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抖,“我可以答应你。”
但必须要付出代价。
折断蝴蝶的翅膀,让他同自己沉睡在永恒的黑暗里。
魔头想。
直到千百年之后,等那些好事者掘开陵墓 ,蝴蝶的骸骨才会被众人发觉——
蝴蝶的残骸被魔头的死死攥在掌心里,他们早已融在了一处,哪怕斩断魔头的手臂也无法分离。
宴君安猛然睁开眼睛。
楚阑舟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收回手。
可惜反应太迟,她的手指被攥住了。
楚阑舟皱眉想要挣开。
宴君安却开了口:“疼。”
这句话被他说得非常正经,楚阑舟松了力道,悄悄擡眼观察着他,发现看他外表完全看不出一点醉意 。
可是……
“你松手。”楚阑舟道。
宴君安带着一副正经道像是要开仙门大会的表情,严肃板正地摇了摇头。
楚阑舟微微扶额。
这是还醉着。
宴君安怕楚阑舟没有听见,又认真皱眉说了出来:“抓住了。”
楚阑舟不明白他的含义,只将他当做喝醉时候的胡言乱语。
向来都是宴君安哄她,她还没有哄过醉鬼,这种体验很是奇特,楚阑舟非常好奇,对外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楚阑舟卸了力道,任由宴君安拽着,打算去看他是什么反应。
宴君安又严谨肃穆地开口道:“抓住了。”
所以他到底要干什么?
楚阑舟撑着下巴,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宴君安却像是生气了,他微微皱眉,语调上扬:“我抓住你了。”
楚阑舟:……
这怎么还发起脾气了?
楚阑舟眼看着醉鬼的眉头越拧越紧,梦回自己当年在念虚宗未完成课业的样子,随口敷衍道:“是,你抓住我了,你想干什么?”
宴君安像是就在等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把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力道奇大,楚阑舟猝不及防被他抱了个满怀。他的手死死扣在她的腰间,额头抵在她的后劲,细细密密的吐息喷洒在她的敏感处,让楚阑舟浑身起了一个激灵。
受制于人,这个姿势对楚阑舟而言是极为难受的,不过楚阑舟却很淡定。
毕竟楚阑舟知道要用什么方法解决。
她任由宴君安抱着,嘴里却道:“要自控啊,宴仙君。”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身后人像是极其不愿意,踟蹰一阵后还是委委屈屈松开了桎梏她的手臂。
宴君安显然自控的并不彻底,头还蹭在她的颈窝,手死死攥着她的指尖,手劲大到楚阑舟都觉得有点疼。
这怎么还带讨价还价的。
楚阑舟还想再说,却浑身一滞。
她感受到了脖颈处的温热湿润。
——宴君安在哭。
她的衣领被沾湿,不知是之前染上的露水还是眼泪。
楚阑舟觉得浑身都很不自在,想要扭头,腰却又被死死抵着。黑暗里传来的隐约那点啜泣声像是点了她的定身xue,让她不敢移动半分。
楚阑舟有些踟蹰,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很疼吗?”
楚阑舟在想自己是不是玩的太过分了。
当初自己玄月夜的时候宴君安深夜前来帮自己缓解疼痛,用灵力安抚自己。
可如今角色互换,疼的人变成了宴君安,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又灌酒,又咬破他的唇,甚至还把人灌醉计划着怎样折腾他。
更何况宴君安还是因为想要替自己承受才变成这样的。
楚阑舟咬了咬唇,难得有些良心不安,询问道:“怎么解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