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
她这句话显然是勾起了二人共同的回忆。
饶是如今的宴君安回想到那个时候都有些尴尬, 他耳廓微红,替当年的自己解释:“那会儿我发现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药人所出, 便偷着跑去见了生母。”
人族修为越高就越难繁衍出子嗣, 这是天道为了平衡立下的准则。
无论是宴家家主还是穆家圣女, 修为都是一等一的高, 想要繁衍出后代难如登天。
但世家都想要传承,尤其是想要拥有一个带有自己血脉的孩子。
还要是资质绝佳,能够传承他的衣钵, 继承主家家业的继承人。
若是与凡间女子结合, 宴家家主也能拥有自己的子嗣,但很难生出像宴君安这样资质的孩子。
但穆家就不同了。
穆家有一秘术,用秘术养出来的药人修为与凡人无异,与之双修对修者大有裨益。
他们每年自凡人间选拔出资质绝佳容貌美艳的凡间男子女子入家族,假借招募之名实行选拔药苗子, 还要让凡人向他们缴纳一笔不菲的酬金。
凡人家里耗空心血将各种财宝交与“仙家”, 还觉得将自己的儿子或是女儿送去了一个好去处,却没想到是自己亲手将他们拽去了魔窟。
宴君安的生母,就是其中的一个药人。
更加悲惨的是她被宴家家主相中, 成了宴家与穆家这场联姻的一枚棋子。
但哪怕如此, 想要生出宴君安这样优秀的孩子也太难。
穆家又急想和宴家联姻,就又想了激进的法子,此法需得由母亲精血孕养胎儿, 到了最后,孩子越发健康, 母亲就会越虚弱。
宴君安出生那日天降祥瑞,众人都在恭贺宴家家主喜得麟儿, 却无人在意缩在角落,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那个凡人姑娘。
穆家圣女虽然接受了与宴家的联姻,却并不能接受以这个方式生出来的孩子,自宴君安出生后便不太愿意见他,不是四处云游就是闭关修行。
宴君安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当时只觉得母亲对他格外冷淡,却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家族一直是这样教育自己的,他往后是宴家的继承人,需要守礼端庄,修行足够努力认真,只有凡事都得做得尽善尽美才能得父亲和母亲的喜欢,他做得尚且不够好,所以母亲才不喜欢他。
于是他虽然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却更加努力,期待能有让母亲满意的一天。
像宴家这样污秽之地,在一群道貌盎然的伪君子披着伪善面具教养下,居然真的培养出了宴君安这株干净澄澈的苗子。
宴君安不负父亲期待,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克己守礼的板正仙君。
若无变故,他会一直如此,直到长成后接任宴家,但他生辰那日,却意外得知了穆家养药人的事情和自己生母的真相。
他连夜跑去了穆家埋葬药人的枯魂堆里。
药人卑贱,死后也不配有墓碑,只能葬在野坟中。
入目全是一座座鼓包,他分不清那可怜的药人姑娘葬在何处。
他明白了母亲为何不愿意见自己,也明白了自己胸前为何会有那样一枚朱砂痣。
……
“我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她的坟在哪里。”
“而后便去问了父亲。”
宴君安头一回忤逆自己的父亲,激烈的争吵过后,他索性逃出了家门。
他走在路上,惶惑不堪,甚至在想,若是他死了是不是就能破坏父亲的阴谋,是不是就能还清那不知名姑娘的孽。
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他浑浑噩噩闯入破庙之中,却意外碰见了拆了佛像给自己烤火的楚阑舟。
楚阑舟也是知晓这件事的,她有点怕宴君安回忆起往事伤怀,却发现他说这些话的的时候表情淡漠,似是在叙说旁人的事。
年少时候的惶惑对如今的宴君安而言早已是过眼云烟。宴君安早就不在乎他们了,却还记得当年待在破庙里的小疯子。
顶着世俗压力无拘无束还敢畅所欲言,牵着他的手庇佑当年那个惶惶无知小少年的,是楚阑舟。
楚阑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侧头仔细观察了他好几眼,发现他并未伤怀,这才翻起了旧账:“我帮你逃了还替你背了黑锅,你不道歉就算了,回了宗门后还一直躲着我。”
“我同你道过歉了。”宴君安垂下眸,小声道。
楚阑舟心想哪有。
依照宴君安的个性,道歉必定会认认真真登门拜访,带着礼物找人当面反思自己的错处。
但楚阑舟回宗门后住了半月,莫说是道歉了,就连宴君安人影都没见到一点。
宴君安却十分坚持:“道过歉了。”
楚阑舟回想着自己入宗门后发生的事情,忽然间想起了些古怪之处来。
自自己回宗门后,自己的小院的地上时常会多出些莫名其妙的桃花瓣,掉在地上,哪儿哪儿都是,十分难打扫。
楚阑舟的住处旁有一株桃树,是她亲手栽种的,打算等秋天结果了好吃桃子,熟料她种错了,种的是结不了果实的观赏树,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来不及,树都已经长老高了。
但种都种了,楚阑舟又不能将它拔了,就把它留在原地放着没管。
春日是桃花盛放的季节,那颗小桃树也开了花,堆在枝头霎是好看,可惜容易掉,经常会飘落几朵进她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