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疼我(1 / 2)

第99章 疼我

严庚书依旧是没有说任何“永远”之类过于遥远宏大的话。

他无法掌控谁都无法预测的下辈子,但此时此刻严庚书能坚定不移地告诉她:我至死爱你。

至于他还能活多久,严庚书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他的心脏还在跳动的时候、在他的脑子里还记得她的时候,他连每个呼吸都叫嚣着欢喜她。

李婧冉听到这句话后,眼泪无声地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严庚书的衣领,透明的液体仿佛还沾着她的体温。

严庚书仿佛被烫到似的僵了下,抱着她的手紧了些许,嗓音低沉微哑:“别哭。”

他是心甘情愿的。

早在踏上这条权势之路时,严庚书便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自古重臣难为,摄政者从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一山不容二虎,帝王身畔又岂容他人放肆?

严庚书料想他应当是没有遗憾的,毕竟他都已经做到了自己先前的目标,已经感受过了轰轰烈烈的生活。

只是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有了想放下却放不下的人。

如同丝丝缕缕的棉絮,缠在他的心头,无论如何都解不开。

严庚书却不知道,李婧冉的眼泪是因为她听到了小黄的一句话。

继那句“严庚书的攻略值达到100%”之后,小黄继而沉默了片刻,才对她道:「宿主,有些话我不太情愿说,但作为我的职责之一我必须要告诉你。」

「攻略严庚书的后半部分任务已经达成,如今“俯首称臣”还没达成,如今李元牧布下的局恰好是你的一个助力。」

「只要他死了,攻略严庚书的任务在电脑里就算彻底完成了。」

小黄顿了片刻,似是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清晰地一字一句告诉她:「严庚书的攻略值已经刷满,他没有用了。」

他没有用了。

李婧冉在那一瞬心头大撼,她忽然间觉得特别可悲,既为严庚书也为她自己。

严庚书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原来他对她的喜欢,和她应当对他付出是的情愫是成反比的。

他对她的喜欢每多一分,就离被她舍弃的时候更近一分。

说来也是可笑,如此鲜活恣意的男子爱她爱到了极致,却成了系统口中一句“没有用了”。

严庚书似乎总是在做这些反比的事情。

就连在他自己的事业上,严庚书也是分外清楚的,每当他离权势的漩涡更近一分,他就距他自己的死期更近一分。

在这条艰难又看得到尽头的路上,想过放弃吗?严庚书是想过的。

他毕竟也只是个普通人,凭着一腔“我要逆风翻盘,再也不过卑躬屈膝的生活”的情怀咬着牙一路往上爬,他从不惶恐,但他却会疲倦。

一天两天不算什么,一年两年呢?一辈子呢?光是想想都觉得令人喘不过气。

可是当他身处这个位置时,他手下有那么多追随着他的人,他早就不能后退了。

严庚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往他先前早就预见过结局的道路上,闷头走到黑。

严庚书这辈子轰轰烈烈,但又何尝不是碌碌无为。

至于李婧冉,严庚书在刚刚得知阿冉就是长公主时,他也是犹豫过的。

要继续和她接触吗?还是要趁着那时还陷得不深、趁早脱身?

他心底明明都清楚,他们没有可能,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家。

可严庚书当夜睁眼到天亮,望着天空初露的鱼肚白,他知道自己依旧想爱她。

别人都道严庚书肆无忌惮,但他每次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时,都会在无数个深夜辗转难眠。

而一旦做完决定后,严庚书便是决绝的。

李婧冉不知晓严庚书那些埋藏在黑夜中的挣扎,就像严庚书也不知晓李婧冉听到小黄说了些什么。

小黄闷闷地提醒她:「宿主,奖励已经提前发放了。如果完不成任务,你可能......回不到现代了。」

「而且你清楚严庚书的个性,让他俯首称臣比让他为你去死还要难上千万倍,你当真有信心吗?」

「将计就计,让他在李元牧的埋伏中死去,是最好的决策......」

小黄话音未落,就听到李婧冉语气平缓地对严庚书道:“严庚书,别回来了。”

它剩下的话顿时都卡在了嗓子眼。

李婧冉听到了小黄的劝告,也明白放任严庚书入陷阱才是助她回现代的最好方法,但她做不到。

她如今就像是一个上了瘾的人,甚至终于理解了那些打游戏时为了某个人物氪金氪得倾家荡产的极端人士。

换言之,李婧冉感觉她内心深处是愿意的——愿意用一辈子被困在这个虚假时空的微小可能性,换他活着。

李婧冉轻轻垂下了眼,低声又重复着道:“出了大晟之后,就别回来了。”

“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大晟的国土。”

严庚书闻言却怔住了,许久后才哑然道:“李元牧知道你对我说的这些话吗?”

他笑了两声:“他要是知道,恐怕会被你气得头疾都犯了吧。”

严庚书深吸了口气,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扣住李婧冉的手腕,与她对视着:“李婧冉,你听我说。”

“喝过最烈的酒,有一众出生入死的弟兄们,有你,有咱闺女。”严庚书的神色间是难得一见的温柔,他勾着唇笑着道,“我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李元牧乃一国之君,你别看他有时候阴沉沉的,但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君王。”严庚书的语气里没有怨怼,他从猜到李元牧心思的那一刻就是平静的,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严庚书缓慢地对她解释道:“李元牧的做法已经是最好的了。世间难得双全法,我在百姓们心中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恰逢天灾人祸,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以一人之命,换天下百姓们的安心,这是个很实惠的买卖。

严庚书当时交代后事之时,军营里的人沉默许久后,眼神炯炯地看着严庚书,对他道:“王,你反吧,我们永远追随你。”

从那一刻起,严庚书便知道他不能活了。

成也飞烈,败也飞烈,他这些年把他们每个人都当成亲人一般照顾,却忘记了人的情感是双向的。

他们对他已经远远超过了大晟士兵对大晟将领的情感,他们已经打心眼里把他当成了自家哥哥,而这对于一个朝廷来说无疑是危险的。

李元牧这做法在他们眼中无疑是卸磨杀驴,所有人都以为严庚书会反,也都盼着严庚书会反。

可他非但没有,还十分顺畅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甚至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直至此刻,李婧冉才感觉她认识到了完整的严庚书。

任何习武之人,他们的初心都不是为了杀人啊。

他们是为了救人,是为了保家卫国,是为了他们心中的大晟。

严庚书热爱他的国家。

他只是做了一位大晟子民应该做的事情,他引以为傲。

李婧冉先前从没有过这种想要拯救天下的心思,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被严庚书的情怀所感染,她的内心也宛如掀起波涛巨浪般久久无法平息。

过了好半晌后,李婧冉再次开口时,嗓音都有些哑:“这句话是李元牧让我转达你的。”

她弯下腰想去捡地上的圣旨,严庚书却扶住了她,自己弯腰去够,对她低声道了句:“脏,你别碰。”

李婧冉顿了片刻,眼见严庚书碰到沾了些灰尘的圣旨时就下意识地拧眉,心底不免感觉又好笑又柔软。

她示意严庚书把圣旨展开,严庚书照做,瞧见里头的内容后却神色一怔。

上面写的居然与她说的一致。

他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地侧眸望她:“李婧冉,伪造圣旨是死罪。”

“......这的确是李元牧亲手写的。”李婧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看这毛笔字,我也仿不出来啊。”

严庚书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从御玺看到了墨迹,确认都是真的后,才望着李婧冉,语气中既感慨又有些酸:“你这是给李元牧灌了什么迷魂汤?”

李婧冉原本还挺伤感的,但跟严庚书在一起就是感伤不过三秒,气氛便能被他这副没正形的模样给完全破坏。

她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闻言却扑哧笑出了声,调侃道:“怎么,你这是在表达敬意,还是在表达醋意?”

严庚书想了想:“想偷师吧。”

他凤眸微挑,朝她勾了下唇:“以后我也这么给你灌。”

以......后?

李婧冉轻轻抿了下唇,她反握住严庚书的手,再次开口时声音低了几分:“我们可能......”

她酝酿片刻,似是在思考一个合适的措辞:“我们往后见面可能会比较艰难。”

毕竟严庚书从今往后都不会再踏入大晟的领土,而李婧冉作为大晟的长公主自然是得留在大晟的。

“比较艰难”都是很含蓄的措辞,李婧冉真正想说的是他们恐怕再也见不了面了。

严庚书听着她的这句话,唇边的笑意僵住了。

他以为......这份圣旨已经表明了李婧冉的态度,他以为她在李元牧和自己之间选择了自己。

严庚书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变淡了许多,喉结滚了下,凤眸都染上了几分令人心颤的幽深:“你为我求来了这圣旨,却不跟我一起走,是吗?”

李婧冉避开了他的眸光,只是道:“我毕竟还是大晟长公主,如此贸然离开恐怕不妥......”

严庚书打断了她,他的眸底蔓延上了血红:“所以你便决定把我遣得远远的,让我能活着,却这辈子都再也见不着你。”

她还不如杀了他。

李婧冉目光闪烁着,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决策究竟做得对不对。

她在生死相关的事情上向来是软弱的。

先前李母住院时,浑身插满了管子,身边曾有亲戚劝他们放手吧。

管子拔了,人走了,痛苦的是活下来的人;而管子不拔,丈夫的爱意和子女的孝心都被满足,煎熬的却是活得生不如死的人。

李婧冉是个很自私的女儿,她不愿看着李母就这么死去,她总是觉得可以再试一下,再努努力,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呢。

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呢?

纵然疼,纵然苦,但起码能活着。

如今在严庚书的这件事上,李婧冉的想法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死了,痛苦的是她;而他活着,痛苦的却是他。

她知道自己兴许又自私了一回,迎着严庚书深深凝着她的视线,李婧冉吸了下鼻子,并未看他:“我想要你活下去。”

李婧冉其实是知道的,严庚书的价值观和普世价值观并不吻合。

如若让严庚书在爱情和生命中做选择,如今将爱情看得重若千斤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李婧冉如今却打着“为他好”的旗帜,剥夺了他的选择权。

夕阳不知在何时已经完全地藏入了地平线,弯月初升,清晖夺目。

在冷白的月光下,严庚书定定看着她好半晌,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好半晌后才咬着牙对她冷笑:“行啊,我必当如您所愿,去楼兰三妻四妾日日逛青楼,与不同的姑娘们把酒言欢,你是否就开心了?”

李婧冉安静地听着,没有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你开心便好。”

她甚至还生怕他没钱去逛青楼似的,从腰间摘下荷包,把所有的银票都拿了出来,推至他面前。

严庚书看着她为自己准备的“嫖资”,只觉得额上青筋克制不住地跳。

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看着那大几千两,怒气反笑:“殿下还真是大方,臣不过伺候了您几回,没料到臣这身子在殿下眼中倒还挺值钱。”

严庚书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扯着他自己的衣领,喘息着对她笑道:“这等皮肉生意的赏钱不都是塞在亵衣里头的吗?殿下若是不熟规矩,臣可以教您。”

李婧冉的手缩了下,却被他扣得很紧。

严庚书使了些巧劲,令她无法挣脱但却不疼,即使严庚书某天当真被她气疯了,约莫也是舍不得让她痛上一点的。

李婧冉手腕上连红痕都没留下,但她却觉得自己正在被严庚书的体温灼伤。

她最见不得的就是严庚书这副自轻自贱的模样,两人在床笫间时他的退让纵容是一回事,但如今衣衫整齐的情况下听他说这些话却让她心口都发疼。

她希望严庚书永远恣意不羁,永远轻狂潇洒。

“......你别这样。”李婧冉声音很低,对他分外坦诚:“我会心疼。”

严庚书注视着她,凤眸红得仿佛能滴血,嗓音既沉又哑地质问她:“你有心吗?”

被爱着的人总是肆无忌惮。

她分明知道他有多喜欢她,她分明都是知道的!

李婧冉的掌心依旧贴在他的胸膛,她能感受到掌心下严庚书的心跳,稳健又强烈。

她听到严庚书尽力克制的,又冷又硬的嗓音:“你走。”

他受伤时总是会缩回自己的狼窝独自封闭,上回误以为她对他只是“玩玩而已”时便流着眼泪让她滚,如今连“滚”字都舍不得对她说了。

李婧冉静了一瞬,眸光勾勒着严庚书的轮廓。

严庚书眉弓高挺,即使如今红了眼眶时都显得有些冷漠,眼下的泪痣都透着冷冰冰的妖冶感。

他的墨发并未如往常般高束,有几缕被风吹起,半掩嘴唇,神色是硬邦邦的。

李婧冉的指尖拂开他的发丝,倾身想吻上去,严庚书却偏过头躲开了。

克制了许久的委屈从心头涌起,李婧冉吸了下鼻子,情不自禁地涌起几分晶莹的泪光,控诉般无声望着他不说话。

严庚书不为所动,语气分外冷漠:“殿下最好别哭,眼泪流太多便不值钱了。”

她都不要他了,还指望着他继续因为她的一滴泪便心疼不已吗?

她未免也把他想得太掉价。

李婧冉一点都不想哭,谁知听了严庚书的话后,泪腺就如同被剥了皮的洋葱刺激了一般,眼泪一滴滴地掉,根本控制不住。

严庚书盯着她,神色间的冷漠开始一寸寸瓦解,半晌拧着眉,擡手帮她擦眼泪,语气却依旧僵硬:“不许哭。”

他用的是手背,不然他指腹的茧子一碰她,她娇气的皮肤又得红一片。

李婧冉低下头,含着泪毫不客气地张嘴咬在了他的虎口。

她下嘴时没有丝毫的水分,咬得很用力,就像是生怕咬不疼他似的,没一会儿便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

李婧冉开口指责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怎么着,我让你活着还得死乞白赖地求着你呗?”

严庚书张了张嘴,方才强装出来的冷漠消失殆尽,下意识想解释,但李婧冉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还凶我!还说我没有心?我亲你时还敢躲?严庚书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你个乌龟王八蛋!我这辈子都讨厌你这你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混账小饼干!”

她骂人总是很新颖。

严庚书听着听着,突然恍然自己为何总是喜欢听她骂人了。

她骂人时语气很急,每次一急就流露出了些吴侬软语的腔调,应当是她的家乡话。

每次她骂他时,他都离真实的她近了几分。

严庚书忍不住道:“要不你继续骂两句?”

李婧冉:?

他有病啊!!!

李婧冉觉得她再跟严庚书待下去,他们俩迟早得有个人被气疯

她不再多语,干脆利落地起身,毫不留恋地转身就往外走。

严庚书也没拦她,只是眸中含笑地目送她出门,直到过了好久后再也瞧不见她的背影,他唇边的笑意才敛了几分。

他叹息了声,重新坐回桌边,勾起一壶被风吹得冰凉的酒坛,闷不作声地仰头便灌了几口酒。

怎么办啊。

李婧冉啊李婧冉,她到底要他怎么办。

她都替他安排好了一切,让他活下来,让他和她此生不复相见。

严庚书狠狠闭上眼,深呼吸半晌才勉强按耐下心头的万千情绪,酒喝得太急,酒液便顺着下颌淌过喉结,流进衣襟。

他这些年来鲜少如此放纵,但严庚书今日却给自己开了个特例。

他想,他今日的确是得依靠一些外力才能将心中的离愁别绪疏通些许,不然总是堵在他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等李婧冉冷静下来再次折返庭院之时,璀璨的星辉点缀着不明的黑夜,严庚书单手撑着头微阖着眸,透着几分醉意。

三两坛空酒散在脚边,李婧冉没注意,走近时不小心踢了一脚。

空酒坛在地上滚了几遭,伴“哒”得一声沉响撞在了石头上。

严庚书睁开眼时,凤眸含着几分醉意下的迷离。

他轻轻勾了下唇,低声道:“怎么又梦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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