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情鬼
闻秋说的“抱”周致也说不上来是哪一种,闻秋不明说,但唯一敢肯定的绝对不是公主抱,他每天都抱着闻秋睡觉,早上起床晚上睡前都抱着他亲好一会儿,中午午休的时候也会抱着他,现在却被冠上了一个“你好多天都没这样子抱我了”的罪名,离谱又好笑。
闻秋在外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情绪少,感情也少,也成熟,做什么事情都稳重,靠着那张脸不知道迷惑了多少人。
周致也曾觉得跟闻秋这种人恋爱大概也没有腻乎乎的劲儿,刚谈了恋爱那会儿确实如此,闻秋像没被开发的一样,也不怎么会回消息,有时候发得多了自己回了一半又不回了,还很直白地问他:你话怎么那么多?
太直了。
跟闻秋说话有时候确实挺费劲的,但对周致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只要闻秋不烦他就行。
可这恋爱谈得越久,闻秋就跟拆零件似的把自己慢慢展露出来,周致也不知道闻秋的外壳怎么那么厚重,每天都会有一点新的惊喜,偶尔觉得闻秋大概就这样了,过了几天又变了个样。
在周致眼里,闻秋像只猫儿一样,以前不熟的时候觉得难接触,冷艳,矜贵,戾气重,锋利,下巴微微擡起看人的时候总觉得这个世界被我踩在脚下都脏了我脚的感觉,高高在上唯我独尊,很欠揍也很气人。
但等真谈了恋爱吧,就发现这猫儿其实傲娇,心口不一,矫情,敏感,难哄,特能作,心思还很重,藏得深,会尾巴翘起嘚瑟一下,偶尔会露出肚皮给人摸两把,会无意识撒娇也会挑事儿,会脸红会害羞,但大多数的时候表情都是淡淡的,一看过去就是谁都瞧不上,但细看规规整整乖得不行,像装大人的小孩儿。
周致可能一辈子都躲不开闻秋这反差感了。
周致有时候会觉得这件事情无关紧要,但闻秋隔几天又会冷不防提起这件事情,说他脑回路慢反射弧长倒也不至于,明明平时机敏得不行,但让周致解释一下闻秋为什么会这样,他也解释不出来,闻秋难猜得很。
宿舍依旧安静,闻秋松开圈着周致的双手,脚尖轻点地面,又翘起脚尖晃了晃,许是意识到自己这样子太过于矫情了,脚踩地面还没站起来就被周致单手揽着腰又坐了回去。
闻秋没好气道:“干嘛?”
“没干嘛,”周致两指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抱着他心窝子软得不行,脸贴脸蹭了蹭,问:“你想我怎么抱你?”
坐在周致腿上的闻秋没说话,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处,手勾着周致的手指玩。
“又不说话啦?”周致就抱着他,也没做什么,低声问:“今天怎么那么乖,前些天不是还板着脸么?这眼皮一垂下来是不是又委屈了?能不能跟我说说,谁把我宝贝儿整那么难受?我去讨讨理。”
周致语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像闻秋说话那样淡淡的,只不过嗓音听起来比闻秋的温柔多了,没那么冷淡,他慢慢说着:“别什么都憋在心里,我是你男朋友对不对?我不管高兴了还是不开心了我都跟你讲,情绪这东西吧是需要分享和发泄的,这是你之前跟我说的,可你这人还真挺难搞的,双标得不行。我不开心了得和你说,可你自己不开心了闷在心里也不告诉别人,自己藏得也深,比狐貍还狡猾,也不露馅,我也想做你肚子里的蛔虫,让你有什么事情我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可我终究不是对不对?”
周致这话说得明白,闻秋性子难搞,自己不开心了要人家哄,但是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靠周致一个人在那猜,猜出来了算周致运气好,没猜出来那就是无解的题,周致依旧会哄他,但闻秋对周致没猜出来的事情都是一个做法,那就是冷处理,自己不开心也不管,也不让周致管。
周致不知道还有多少委屈事情是被他放在心里积压着,冷处理这种法子不好,要是这宝贝儿处理问题的方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那才是真的糟糕。
“你看你这些天板着脸也不笑了,我逗你半天也不怎么搭理我,你说你生我气吧,也不是,可不生我气又会莫名其妙不搭理我,我做什么了,有什么事情能值得祖宗这么犹犹豫豫,连对我生气都这么纠结?这可不像你。”
周致对闻秋的耐心是真的多,像他这种急脾气的人现在谈了恋爱,不管闻秋对他摆什么脸色发什么闷气他都能耐着性子询问怎么了,变着花样先哄人,自己能屈能伸,记吃不记打,很多时候闻秋也并没有对他生气,周致也不会真的把闻秋冲他冷脸的时候放在心上。
但闻秋也是真的难哄,周致时常都搞不明白怎么好端端一个人上一秒嘚瑟得像只猫儿,下一秒就翘起下巴扭头不理人了,生气无缘故。周致很多时候都发现了闻秋其实已经不生气了,就是不搭理人,他看起来不像心里能揣着事儿的,可仔细一瞧,这心思比谁都重,让他开口说句话是真挺费劲的,像乌龟不会剥壳一样。
“你还是小孩儿,别给自己整得那么深沉。”周致很认真地说:“我时常因为你随口说的一两句话而心窝子软的一塌糊涂,可能你自己没发觉到什么,可我总是心疼你。”
闻秋这段时间能这么情绪不稳定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闻女士,另一部分就是因为周致那天晚上不小心说出的“心疼”两字。
现在是他第二次从周致嘴里听到这个词了,他曾跟闻女士争辩的那个令他作呕的词。
现在依旧如此,让他觉得十分可笑,可他不能像在闻女士面前那样争辩。
“心疼”这两字在他眼里跟“可怜”没什么区别,他曾查过这两个词的定义,区别很大,但在现实生活中他没法区分开,他依旧下意识的以为周致在可怜他,半个月的纠结与犹豫,又再一次地掀起波澜。
“我有些难受。”闻秋轻声说。
像小时候第一次被人递了条粘手的小粽子一样,那些所谓的好人也不帮他剥开,他拿着解不开绳子的粽子很狼狈,又被同龄人嘲笑,打骂,小时候听到的声音其实他大多数都不想记得,没什么意义。
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弱者,开始细想这谈了恋爱后的自己,很多时候都是被周致惯着的。
闻秋头一回真正地说出这种负面的话,周致吃惊也意外,“怎么啦?难受什么呢?能不能跟我说说?”
“烦。”
“烦?烦什么?”
“烦你。”
周致:……
“怎么又烦我了?”周致撇撇嘴,额头抵着他的脑袋,又耐心问:“因为我难受了是不是?我哪儿烦了?你说我改。”
周致对闻秋总是无条件惯着,不舍得打也舍不得骂,稍微一严肃说话都会自己检讨复盘自己是不是对闻秋太凶了,祖宗烦他哪儿他就想改哪儿。
闻秋估计挺会调教人的,没几个月就把周致这个混不吝的痞子变得越发成熟又温柔,耐心的程度闻秋也开始见不到底了,似乎不管他做什么,周致都会哄着他。
但其实闻秋什么也没做。
“我随便说的,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