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凯右手三指并拢举高,大喊一声:“冤枉啊老师,我绝对没有说过这种话,我发誓!”
李金刚依旧沉着脸,“从第一排开始往后,除了闻秋,每个人都上台竞选,现在开始。”
但是没有一个人乐意上去,这对他们来说不是在竞选班长,而是在等待凌迟。
“黄忠瞿,你来。”
“老师我平时话就有些多,所以我觉得没有能力管好这个班级。”
“陈琰。”
陈琰觉得这个世界要疯了,“老师,我已经是体委和文娱委了,我觉得我没有精力管好这个班级,而且我也没有什么能力。”
“唐云。”
唐云犹犹豫豫的站起来,但有了陈琰打头,“老师,我……我现在是学委。”
“苏文清。”
苏文清冤枉极了,平时他跟闻秋的安静就不相上下,刚刚也没有跟着班上那群人一起闹,只是说了句闻秋不太理人而已,也是苦着一张脸站起来,“老师,我是语文课代表。”
李金刚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也是安静得不行,点了点头,继续喊:“俸凌。”
“老师,我是数学课代表,平时催个作业都要老半天,我觉得我管不好他们。”
“张图真。”
张图真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一咯噔,低声爆了句粗口,伸手推了推眼镜框,“老师,我觉得我自己都管理不好,更不用说管班级了。”
“李干安。”
“哎呦我天。”
李干安觉得今晚这事儿要是被其他班的知道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老师你也知道我什么德行,我怎么可能会有能力当班长呢?放过我吧。”
李金刚依旧冷着脸,像数豆子一样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把他们叫起来,没有一个人乐意当,他们的理由听起来轻巧极了,我没有能力,我不想当,我连自己都管理不好,肯定管不好班级,所以我不能当班长。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李金刚看着侧着身发呆的少年,冷声叫道:“周致,你来。”
枪打出头鸟,李金刚没忘刚刚是他挑起的话题,“我看你也挺不满闻秋的,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班长,你管不好这个班级,你就一直当,当到高三毕业,清楚了吗?”
周致也冷着脸,他的不满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反驳道:“凭什么?他自己不搭理人还要我们上赶着凑上去是吗?你自己偏心就把所有责任都推我们身上,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行,你说,我怎么偏心他了?”
周致每说一件事情都能让李金刚心凉一次,听他说完之后沉着脸,全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很无奈又很失望的情绪。
此时下课铃声响起,晚自习结束了,该放学了。走廊外吵吵闹闹的脚步声,错乱又烦躁,还有些爱看热闹的人耳尖,在晚自习的时候就听到李金刚骂人的声音,隔着玻璃窗想看一下实验班骂完了没,看见李金刚沉着脸站在讲台上又果断跑了。
笑呵呵的又跟其他伙伴讨论实验班在挨骂呢,又哎呦呦的开始笑话。
实验班跟他们一样,做错了事儿就要被教育,不然有些人还以为实验班多了不起呢。
实验班的教室安静极了,以至于凳子拖动的轻微声音在后门响起就格外明显,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有一艘突然鸣笛的轮船。
一群人扭头看了眼,那人自然得不像话,闻秋根本就没管李金刚是不是还在教室里,不管他们现在讨论的话题,他像往常一样轻声收拾课本,装好,拎着书包就开门出去了。
寒风从后门挤了进来,何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凉凉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两秒,闻秋把门关紧,擡脚就走了。
大家隔着玻璃窗看走廊上那个背部挺直的男生,他好像,真的跟他们格格不入。
他看起来太孤僻了,性子独得让所有人都无法靠近,只能被迫孤立他。
自那天晚上闻秋被卸了班长这个职位之后,他再也不用每天早上做操时点人数,也不需要每天提醒谁没交作业,也不用时不时站在讲台上传达班主任的通知,他本就不乐意当这个班长,现在倒是真的彻底透明化了,成了真正的闻秋。
他迟到,他逃课,没有人敢管着他,他们不是班长,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接触他,他们不敢问,也不想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迟到要逃课,因为大家都觉得李金刚偏心。
怎么偏心又说不出来,以前总觉得班主任因为闻秋成绩好就对他很关注,明明性子那么差劲的一个人,班主任和其他科任老师却总是喜欢他。
他不当班长之后,老师们依旧像往常一样对待他,没什么区别,似乎跟他成绩好和是不是班长没什么关系。
十七岁的年纪也不知道是谁先做错了事,关系闹得绷紧而又僵硬,谁也不肯先道个歉,说声软话,一不留神就彻底断了联系。
藕没断,里边的丝却坏了。
崇德楼三楼的实验班像团沙子,不用风吹,就自个儿散了,但所幸还有点自觉,上课的时候不用人管就能安静,只是每个人的相处模式都很奇怪。
整个班都处在想交流又不想道歉的阶段,他们知道自己有错,可是却因为觉得是别人先做错了事,他们才做错的,他们心安理得却又饱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