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南兮听得心里一软，眉眼也情不自禁化开一点笑意，她没再说什么道谢的话，回握住顾姣的手轻轻一捏，才又问她，“最近不是很忙吗？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顾姣听她说话才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但出口时又有些犹豫。
“怎么？”杜南兮多聪明的人啊，几乎立刻就感觉出了她的踌躇，她拧眉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看她担忧的样子，顾姣立刻摆手，“没事，就是……”顾姣看着杜南兮说得颇有些不好意思，“南兮，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呀？”
“什么？”
杜南兮没听懂。
顾姣又重复了一遍，“四叔让我不要整日在内宅打转，让我找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可我实在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不像你有一技之长，也不像沈姐姐那么厉害……”越想越觉得自己好没用，肩背都塌了一些，声音也丧丧的，“我好没用啊，我怎么连一件想做能做的事都想不到呢？”
她耷拉着肩膀，跟只丧气的小猫咪一样。
杜南兮最不喜欢她这样，闻言，严肃地看着她说，“别一碰到事就想自己的问题，你很好，比这世上许多人都要好。”看着顾姣怔忡的目光，她擡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又放软嗓音和她说，“一时想不到很正常，慢慢想，总能想到的。”
她的话并没有安慰到顾姣，顾姣依旧低着头，很颓废。
杜南兮其实并不擅长安慰人，也从来没安慰过人，但顾姣是例外，因此她沉默片刻，索性说道：“我当初也很迷茫，也不是立刻就想到行医救人。”
看到顾姣擡眸。
知她感兴趣，杜南兮心下稍松，继续言道：“我以前跟你一样，成日待在家里，每天就是女红看书，偶尔晒晒草药，不过这也是少数，我爹娘不喜欢这个，他们觉得大家闺秀弄这些东西有失体面。还有你别看我现在和你说不嫁人，可我以前也是妥协过的，想着到时间真要我嫁，也就嫁了。”
她现在说起以前的事已经很平静了。
从前是面上看着平静，心里却还是有些波澜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午夜梦回总被噩梦惊醒，如今却是从心而生的沉静。
“后来……”
她依旧是很淡的话语，手却被顾姣用力握住。
看到那张明艳面庞上的担忧，杜南兮心里又是一暖，她轻轻一笑，回握一下后说了句“没事”，没说后来之后的事，只是接着那茬话说起自己没说完的话，“而且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我行医救人是为钱。”
眼见顾姣微微瞪大的杏眸，杜南兮难得翘起唇角轻笑了下，“很意外？”
顾姣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却清晰地回答了她的话。
“没什么好意外的，这原本就是很现实的事。”
虽然说着这样现实的事，但杜南兮的神情始终是冷静的，甚至称得上清冷，如九天上不下尘的神女，她看着顾姣语气平静道：“这世上女人本就不易，何况我又脱离了家族，我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就得有钱，有钱我才能请丫鬟找护卫买好地段的宅子。”
“所以与其说我是喜欢，这是我的喜好，倒不如说这是我唯一能做又对自己有利的事。”
“还有你的沈姐姐，你以为她也是一开始就想好要行商的？”杜南兮看着顾姣，见她讷讷模样，像是在说“不是吗”，她笑笑，“她当年可没想过行商，而是一心想要找个好夫婿嫁了，是实在找不到，家里又实在没法子，才被迫顶了上去。”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现在我们都很喜欢我们的现状。”
“不再茫然，活得透彻，也无需再为谁而活。”杜南兮说起这话的时候，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身上，使得她清冷的神情也添了几分明朗。
她微微仰头。
巴掌大的脸向上扬起，那双漆黑的眼眸在日光的曝晒下，很有温度。
她在笑。
笑得轻松愉悦。
“所以你实在不必着急。”
杜南兮重新看向顾姣，声音温和，“你比我们好多了，你不需要为生活而烦恼，也没人逼着你做什么，你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你喜不喜欢，愿不愿做，只要喜欢愿意，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看着顾姣懵懂又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的神情，杜南兮提起自己的建议，“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你在章丘当过先生吗？你要喜欢，不如找家私塾？”
顾姣先是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摇头，“不行不行，章丘那边是没法子，我才顶上，京城好的先生这么多，我哪里够格？可别误人子弟了。”
“你没尝试，又怎么知道自己不够格？我见过你的画，生动有趣，不拘一格，之前那位苏先生不是也夸过你吗？”
顾姣心下微微一动。
那位苏先生是当世画坛十分有名望的人物，但——
她微微抿唇，声音很轻，“那日四叔也在，他也许……”顾姣说起这话，神情十分不自信，被杜南兮轻轻戳了下额头捂着额头擡起脸，“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估计得有一堆人来骂你。”
“那苏先生是什么人物？”
“纵使你家那位位高权重，他一个无官无职，只单单喜画的老前辈何必为了讨好你家那位来特地夸你？”
顾姣犹豫，“所以苏先生是真的觉得我画得好？”
杜南兮瞥她，没什么好气，“不然呢？”
“你啊，有时候就是太不自信了。”看着顾姣有些不好意思而垂下的脸，她又不忍多加苛责，轻轻握住她的手后柔声同她说，“不过这事也不着急，我也只是一个提议，你回去之后再好好想，慢慢想，总能找到一件你喜欢又想做的事。”
顾姣轻轻嗯了一声。
她内心其实还有些茫然，不是很清楚自己以后想做什么，但跟杜南兮聊了这么一会，她也总算没之前那么没头绪了，笑着和人点了点头，“那我回去再想想。”
杜南兮同样嗯了一声。
正想问人中午要不要留下用饭，就又听顾姣开口说道：“对了，南兮，你是怎么知道沈姐姐以前的事？”
杜南兮神情微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