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黄昏的光辉还未完全散去,带着暖色余韵安静地落在院中。正堂餐桌上,门扉大敞,堂内灯盏已然点上,照得堂内明亮非常。
餐桌旁,沈之窈高坐主位,她左瞧瞧杜憬卓,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没有什么表情,视线却落在对面的顾嘉言身上。
顾嘉言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目光却直直迎上杜憬卓,不肯别开一分。
......这种诡异的气氛,从方才落座就已经持续到现在。
两厢对视间,似乎都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火星味...
略略一顿,她垂目瞧了瞧桌上。八菜一汤,摆放着风味不同地各式菜样。
很显然,今日的餐食,也是杜憬卓所做,看起来色泽和香味看起来要比昨日好上许多。
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她率先开口:“今日在外都累了一天了,赶紧用膳吧。”说着,拿起汤勺盛出一碗汤羹,朝顾嘉言推了推。
顾嘉言含笑接过汤羹,擡眸冲杜憬卓挑眉一笑。
眼皮一跳,几乎是同时,左边传来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她麻溜又盛出一碗汤羹,推到杜憬卓身前。
杜憬卓却只是淡淡瞧她一眼,唇抿了抿,就垂目不再去看她。
这两人也没什么过节,在这较什么劲呢?
顾嘉言拿起筷着:“今日晚膳,瞧得出厨子是用了心思的。”筷着还未落下,便有另一双筷着挡在其前。
顺着那双持筷手看去,正瞧见杜憬卓那张无甚神情的脸:“是我做的。”
缓缓收回筷着,顾嘉言轻笑一声:“未曾想,崔公子还会做饭?”
杜憬卓没有回话,只是夹起块鸡翅,放到她碗中。
许是被这种彻底无视的态度激怒,顾嘉言挑挑眉:“看样子,崔公子是不打算让我用膳,未想崔公子如此小气。在子舒家中,倒是做起主来。”
杜憬卓放下筷着,盛出碗汤羹,淡淡瞥向顾嘉言:“为她而做,自然是她先用,顾世子未免太自以为是。”
屋中烛火猛地跳动一下,连带影子都跟着晃动。
“自以为是?”顾嘉言一字一顿重复这个词:“真正自以为是的怕是崔公子吧?”
“你这个身份住到她家中,会给她带来多少流言蜚语,你难道心中没数吗?”
“若不言,谁又知?”杜憬卓分毫不让地迎上顾嘉言的目光。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顾嘉言眉目越发凛冽:“既然已经分开,又何必再见?你除了给子舒带来灾祸和枷锁,还能带来什么?”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感到身旁的杜憬卓身形一僵,继而又似平常一般:“那你呢?”
越说越没边际,她需要顾嘉言带来什么?
但话又说回来,即便在京城时,经历过这样多的事情,可若不是杜憬卓,那她这辈子想完成的事,怕是也难。
“刺啦——”凳脚同地面摩擦的声音打断二人针锋相对,她蹭得站起,颇为不赞同地看向顾嘉言:“嘉言阿兄,慎言。”
话落,转身踏出正堂,撂下句:“我去看看小厨房背下的甜点做好了没。”
随着沈之窈的离去,正堂内又重新恢复剑拔弩张的气氛。
顾嘉言面上神情彻底垮下来,冷冷瞧着对面的杜憬卓,杜憬卓则是慢里斯条拿起张帕子,细细擦拭手指。
说实话,顾嘉言面对杜憬卓其实窝了一肚子火。
指派他前往边关迎大凉使节团的圣旨,将回京中之时突然留下他的圣旨。
就算当时没多想,这么长的时间,他也回过味来。
京中当真没有比他合适的人选?——分明是有人暗中做些手脚。
而此人是谁,不言而喻。
得知子舒同杜憬卓和离时,他高兴坏了。这么多年,终于再次有机会,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
在京城,他本也没想挑衅杜憬卓,只想默默瞧着子舒就好,可杜憬卓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
现在好了,以子舒的性子,绝不会再回头。
只是杜憬卓,都已经和离块三个月,怎的还死皮赖脸地追到边关来?
“镇国公,不会同意你娶她。”愣了下,他反应过来,杜憬卓是在说他连名分都给不了。
“他同不同意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子舒同不同意。只要子舒同意,我便能即刻迎娶进门。而你...”
停顿下,他满眼嘲弄:“早就没资格了,不是吗?”
杜憬卓原本低垂的眉眼缓缓擡起,直对上他的视线,那头潜藏于黑暗的毒蛇,终于亮出他的毒牙:“她不会同意,就算,礼不会成。”
眼中明明没有一丝情绪,语气却执拗。
什么叫礼不会成?若他真求得子舒同意,他难不成要夺臣妻?
心头一惊,君臣有别,他自然知晓。
杜憬卓是皇子时,因着镇国公府,他只要没有做出能让抓住把柄的事情,杜憬卓也不能拿他怎样。
现在不同,他是太子,日后顺利登位,那他...就真有本事,让这件事成不了...
谁敢与之相抗?
对着杜憬卓那沉若古谭的双目,一股冷意攀上后背。
可他又是在不甘心这样便认输:“京城的金丝笼,困不住展翅的鹰。”
“子舒想要什么,你我都清楚。这个你没法给她,而我,可以。”
屋外,最后一丝光亮湮灭在天际,天地间没入黑暗,沈之窈顿在小厨房慢悠悠捡着厨子做好的糕点。
秋金快步踏入:“哎呦,姑娘,你快点的吧,正堂那边,你再不去,怕是打起来!”
额头青筋跳了跳,她拧起眉头,实在不明白:“我不就是为避开他们两个,才来小厨房的吗?他们平时也没多少交集,你说为何如此针锋相对,我都不想在那待着。”
夹起一块糕点,丢到碟中。
思来想去,或许只有顾嘉言作为兄长,对她家中藏匿男子,很是生气这一点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