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面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此时卧房的门被打开,有人推着轮椅走了进来,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秦以风冷哼了一声:“什么风把战王殿下您给吹来了?”
苏子衿对这个人不熟悉,仅仅听说过,传闻中他的母亲是昌妓生下的,虽说天资卓越,但不免得被人说三道四,尽管他的皇弟比他差,尽管他多次带兵打仗取得了不少功名,但母亲的身份总会给他带来不少的嘲讽与不屑。
待到晏途被封为太子时,他也曾想过夺得兵权,然后起兵造反,与当今的长公主练手害死了秦以风与柳言澈的父亲,那场战争过后,他也断了腿变成废人。
“喂,你杀父仇人啊?”苏子衿目光深邃,淡淡的瞥过去,仍然带着一丝兴奋,“他叫什么来着,哦,对,晏楠是吧?”
闻言战王看向了他,目光柔和没有半分威胁,说出的话却扎人:“你是本王皇嫂与苏公子的儿子吧?”
“呵。”
苏子衿懒得和他再扯上什么关系,于是坐在了一旁闭了嘴,只是死死盯着已经咽气的璐渊,拳头握紧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你来做甚?”秦以风冷不丁问。
晏楠示意下人先出去,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了半晌:“不要因此消极。”
因什么?晏泽的死吗?
秦以风:“你怎么进来的?”
将军府岂是别人想来就来的地方,更何况当着他的面杀人。
“本王在外面,听着你们倒想两个疯子在比谁更心狠手辣。”晏楠眯眼笑了笑,“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何必与他互相伤害?”
杀了岂不更痛快。
“还有你,既然你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如你所愿,便不要再挑拨离间了。”
苏子衿噎住。
不过他说的没错,“战王殿下您不觉着很有意思吗?”
不在局中的人才觉得有趣。
“秦小将军你想知道真相吗?”他这些年后悔过无数次,从刚断腿时的浮躁,到现在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现实。
秦以风扶额:“什么真相?”
晏楠垂眸,拍了拍自己已经没有感知的双腿,俊朗的脸早已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当初本王以为,本王以自己可以像言澈父亲一般救下你爹,哪怕和他一样被绞断头颅,全心顾在救人生面,然后我的腿就被突然出现的落石砸断了。”
听到这儿,秦以风联想到柳言澈为救自己被万箭穿心的场景。
狠狠瞪了眼苏子衿。
苏子衿也明白他想到了什么,心虚的侧过头轻咳了几声。
“但,你的父亲确实是本……我害死的,后悔之时已经无济于事。”
秦以风嗤笑一声:“你哄小孩儿呢?”
往事回首当真是不堪入目。
晏楠苦笑:“听闻长公主如今镇守边疆,我心里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那你也去赎罪?”秦以风对他毫不客气。
但就算是赎了罪又如何,他父亲也不会灾回来了。
晏楠也不生气,反而幽默的自嘲:“这个的话,我是去添麻烦才对。”
秦以风瞥向了他的腿:“你已经这么可怜了,我也不想再去没事儿找事儿,还请王爷您回去吧。”
“……”
空气凝固半晌,晏楠又笑了:“当真颇有故人之姿。”
此言很清晰的在说秦以风像他的父亲。
这一点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父亲也是在外矜持而又冷淡,在他母亲面前就粘人爱说话得很,若是看到不喜欢的人,基本都会把厌恶写在脸上。
他亦是如此。
“颓废不是好的解决方法。”
已经没有解决方法了,他所珍视的人都已经离去,他现在一无所有。
晏楠看穿了他的心思:“在断腿前我已经二十五了,一直以来都未曾娶妻生子,你可知是为何?”
因为是昌妓之子,而被人嫌恶?
“不知。”秦以风说。
血腥味弥漫着整个房间,晏楠呛的咳嗽了几声,又说:“我也曾亲眼目睹自己心爱之人倒在自己面前,虽说她与晏泽侄儿不同是女儿身,也不能与你们相提并论。”
秦以风:“你究竟想说什么?”
晏楠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我有愧于你父亲,但希望你莫要因为六侄儿的死而这样消极下去。”
他回头看了眼早已毙命的璐渊:“留着他只能让你越来越难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三年后,晏途退位被葬在了很少有人知道的海棠花园里,身旁也有一块墓碑,上面写着“爱妻林羡楚之墓”,晏鹿之不顾众人的劝住在登基后娶了墨予为后,战王晏楠也随着病逝。
“姐姐。”晏鹿之趴在墨予的腿上,原先的稚嫩早已悄然不见,确认代之的是与黄袍相配的清冷,只不过面对眼前的心上人,做出一副忠犬模样,“你身上好香啊。”
墨予脸上泛起红晕:“您怎么还叫臣妾姐姐啊,不合规矩。”
听到“您”字,晏鹿之蹙了蹙眉:“姐姐要叫我夫君,什么合不合规矩,在我这儿,姐姐的话就是规矩。”
“不害臊,您现在可是皇上,臣妾哪里管的着您啊。”墨予故作生气侧过头,“怕不是日后三宫六院,也叫他人姐姐去,又怪臣妾蛮横无理不懂规矩了。”
晏鹿之起身拉着她的手,竖起二指,信誓旦旦的对天发誓:“鹿之此一生,只娶姐姐一人,若是有违誓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