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倒是会给人递话把儿！老二家的要搜检大观园，你外孙女儿就藏了男人家的东西了，真是我使出来的人，只会打我的脸！”邢夫人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大骂。
王善保家的垂首站着，面色难堪，手上将自己的衣裳攥出一把一把的褶子。
凤姐立在一旁，待邢夫人撒够了气，才上前陪着笑道：“太太别生气，外孙女儿箱子里藏着什么，她做姥姥的哪里能知道呢······”
邢夫人闻言斜了她一眼，哼道：“我还没说你，你倒来充好人。既然咱们的人搜出了东西，你就越发该仔细着些，好好儿的查一查，也别放过了哪一个！”
凤姐滞了一下，仍笑着道：“没搜出来才好呢！”
不等邢夫人发难，又接着道：“太太不知道，二太太一向看晴雯不顺眼，正要借着这个机会发落她······”
邢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便没查出来，做主子的想处置个丫头还不是随手的事儿。”
“太太忘了，晴雯是谁的人？”
邢夫人闻言，掀起眼皮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凤姐道：“司棋有错，要出去我们没话说。那晴雯又没错处，还是长辈给的人，可没有随随便便就撵出去的道理。”
邢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半晌朝王善保家的道：“既然二奶奶替你说话，这回就算了。”
王善保家的如蒙大赦，感激的看了凤姐一眼，躬着腰退了出去。
“你说你，在里头住的好好儿的，非要搬出来……”薛姨妈又开始念叨。
宝钗恨不得捂上耳朵，遥遥看着院子里正坐在一处说话的兄妹俩，打断她母亲，道：“妈，梅家何时回京？”
薛姨妈果然住了口，想了半晌道：“这哪里是说得准的，我瞧着梅家也是坏了良心，如今他家节节高升，咱们家却一日不如一日，这门亲事怕是······”
宝钗沉默半晌，道：“咱们家落魄了，贾家却正如日中天，老太太这么喜欢琴丫头，若能替她撑腰，这事也便可迎刃而解了。”
“可是······”薛姨妈有些迟疑。
“我知道妈的意思，”宝钗道，“一码归一码，形势比人强，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薛姨妈长叹一口气，点点头。
宝钗又道：“薛蝌也老大不小的了，妈是不是也该替他相看一门亲事？”
薛姨妈闻言，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的儿子，又滚下泪来，哀声道：“你哥哥也不知怎么样了，自荣亲王回来，也不许人探望了，就这么拖着，到底是要······”
“哥哥做下的事儿，妈不是不知道，咱们如今也无能为力……没有好消息就算是最好的消息了。”宝钗也有些低落，道。
随后又强自打起精神宽慰母亲：“所幸舅舅快回来了，就这般拖到那时候，也未必是坏事，说不定能有一丝转机。”
就算她心里已经不抱希望，甚至劝服母亲写信把薛蝌叫来以备万一，可若哥哥能有活路，自然要全力相救。
薛姨妈这些日子忧心难安，整个人都憔悴了，再没有初上京的雍容富态。
这会子也不知是真的有了信心，还是安慰自己，又抖擞起来：“是，你舅舅深得圣宠，他一定有法子的！”
宝钗没有这么乐观，却也不能开口打击她，索性岔开话题，接着方才道：“我瞧着大太太的侄女儿不错，模样也好，人也本分，妈找个时机去提一下吧。”
薛姨妈却不甚赞同，她皱眉道：“你糊涂了？你姨妈正和那边闹得不痛快，咱们上赶着同她攀亲，算怎么回事儿。”
宝钗道：“此言差矣，老太太这回逞着大房和姨妈打擂台，有凤丫头帮衬，眼见姨妈不敌······若联姻能把大太太拉到咱们这边来，岂不是叫她盘算落空？”
薛姨妈有些转不过弯，疑惑道：“可你方才不还说，要老太太出面发嫁琴丫头······”
宝钗眉目不动，笑道：“我说了，一码归一码。”
薛姨妈不知为何，心中一寒，半晌才笑道：“你和宝玉的事儿，老太太一直不松口，若连大房都站在我们这边，看她还如何阻挡。”
宝钗见母亲这回如此灵光，欣慰颔首，笑而不语。
晚间，林如海下朝后婉拒同僚邀约，匆匆往家里赶。
女儿昨晚住在贾府，今日便该回来了。
从前相隔千里，即便挂念也无可奈何，如今回家就能见到，自然该多留出时间给女儿。
家中灯火通明，林如海换下朝服，来到饭厅。
黛玉正守着一桌子菜等着，见父亲回来，忙起身相迎。
“我若回来晚了，你先吃就是，不必非得等着。”林如海落座后道。
黛玉正有些心不在焉，笑了笑没有说话。
饭后，父女俩移坐他处吃茶，黛玉犹豫良久，终于问出口：“父亲还记得，你未进京时我曾寄过一封信？”
林如海一顿，喝了口茶才道：“自然记得，我因怕你难过，所以不曾提起……你在贾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又问这个？”
“这件事一直存在我心里，”黛玉慢慢道，“父亲初来事多，我便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林如海沉默一瞬，才缓缓道：“下毒之事乃甄家所为。”
黛玉也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只恍惚松了一口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