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害怕了，竟然会害怕死亡。
我怕张时为了给我烧纸一次又一次的爬山，怕江叔他们看到我这个模样，怕满头白发的吴奶奶留着眼泪对着坟墓喊乖孙子。
我跪在地上，脑袋紧贴地面。
在我的身后则是一辆打着双闪的车子，而苏伶就站在我身后，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于是他又回到车子里拿出了一个木雕捧在了怀里。
他小心翼翼的把木雕放在了护栏上，对着它磕了一个头后转身看向了我。
他学着苏朝露和周粥的样子微微欠身，然后手捏剑诀在我头顶挥了挥。
……
等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我躺在病房里，扭头看向了身旁眼睛里带着血丝的常秋。
“再睡会儿吧。”
“嗯。”
常秋见我闭上了眼，轻叹了口气后取下了输液管上包着的暖宝宝又重新换了一个。
等我再次醒来时手上的针头已经消失了，同样消失的还有常秋。
这次微微叹气的人是我，眼里带着血丝的人也是我。
医药费常秋已经付过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也没去问，而是低头离开了医院。
我并没有回胡同，而是沿着小清河，穿过了那座往我身上刻画年轮的桥，最后站在花店门口。
花店早已经关了门，但吴奶奶好像每天都会来门口坐一会儿。
她身旁站着瘸了腿的老王，两个人的目光同时放在了我身上。
我站在吴奶奶身后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按压着，就像在很多年前我帮江叔按压僵硬的肩膀一样。
吴奶奶的身子很瘦弱，身上的肌肉好像一团棉花，柔软的不敢让我用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王从宠物店里端来了两杯热茶，这时吴奶奶也终于朝我喊了声：“乖孙子，别揉了，歇歇吧。”
“我不累。”
吴奶奶柔和的笑了下，轻声问道：“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不知道，我想上班想工作，但已经没了那个劲头，想四处旅游，但想去的景点已经去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我也想在家歇着，但我还年轻，不想虚度光阴。”
吴奶奶轻抿了口茶水，犹豫了很长时间才说道：“回舞台吧。”
见我沉默，吴奶奶又接着说道：“奶奶的意思并不是让你去找苏朝露，奶奶只是年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
“奶奶……”
吴奶奶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红着眼说道：“奶奶照顾不了你多久，这世界上有太多人喜欢站在舞台上的常青了，就算哪天奶奶不在了，也会有很多人在乎你……奶奶想听你唱戏，想听你唱歌，想看到你站在舞台上开心快乐的被人爱着。”
停顿了片刻，吴奶奶把脑袋贴在了我身上，哽咽着说道：“奶奶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爱你，奶奶舍不得你……”
抱着吴奶奶轻微颤抖而又瘦弱的身体，我好像知道了吴奶奶为什么会朝我说出这些话。
我抱紧了吴奶奶，仰头看着刺眼的太阳露出了复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