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勃勃
圣业二年白露,飞燕城和谈之后,女帝治下,肃清朝堂,铲除贪官污吏,收拢权势,犹为信任景氏兄妹。天都内城玄武军由景珏执掌,对外北阳关驻军仍是景瑶掌帅印。
不少世家暗中打听,边关不打仗了,景瑶说到底是名女子,怎还不回朝?
长兄如父,她二哥也不趁着她还未过花信之年赶忙叫她回来定个夫家。
九五至尊的皇夫不敢肖想,女帝还能对手握兵权的景家人放心吗?
且看历代名将何曾见白头,区区女子,谁娶了景瑶才是为女帝排忧解难。
有此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巧的是,郑从彦不是个口风紧的人,将女帝的话原模原样告诉那些趋炎附势的走狗。
“不世女将,陛下亲口说,胆敢逼嫁者,罪不容赦。”
此言一出,景瑶这人便成了天都儿郎不敢悦慕的女子,仅次于女帝尊贵的女子。天上地下,只此一位的景三景良姝。
天都在乎,华光城中且顾不得景将军嫁人不嫁人这等小事。
年头到年尾,说过就过,忙忙碌碌,日复一日。
两国通商渐渐走向正轨,晏昭大人身边依然带着一名瞎眼瘸腿的护卫,时常巡视关口。
待到春日,关清的丝绢全卖了出去,他该南归回吴州的时候,朱仰月一封书信让他留在北地,掌管以朱家名义与朔北通商的所有事项。
关清被留在了北阳关,眼看着枯黄摇落的草木泛起青翠的生机,草木山川,鲜活亮眼。
他终于后知后觉似的说:“钱粮自古归朝廷专营,陛下都知道朱家河朔北交易丝帛钱粮,应当会想办法将朱家这一项收归朝廷,五公子还真以为南梁需要一个民间商户与朔北一国交涉言商吗?”
晏昭从不认为关溯沉是个愚笨的人,朱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将身家压在了我身上?”关清苦笑道:“不会吧?”
“女帝她费尽心机才得到皇位,怎么会想传位给我?她自己又不是不能生,退一步来说,她家名门姓王的人才数不胜数,我不过是个外人,怎么会是我?”
春三月,柳叶儿长新芽,浅草如丝,春日暖阳却让人遍体生寒。
晏昭拍着关清的肩膀说:“未必是女帝想传位给你,而是各方势力角逐之下,朱家选了你。你也是她的亲眷,左右女帝无后,总得有人承继大统。”
关清躬腰驼背,一副没出息的模样,苦哈哈道:“这就更没道理了,女子比男子寿数长,按照姓楚的那边的辈分,她是我表姐,说不好我还死在她前边呢!”
晏昭:“……”
轻言生死,做皇帝确实不能这般口无遮拦。
然而以先闵帝的胸襟和女帝的心志,他倒也不好确切地说,女帝会否有后嗣,寿数如何,可能是先帝死之前摆了她一道。
但宫中无所出,女帝看着也没个心悦的人,在她这儿,雄霸天下的野心都比后嗣之争重要得多。
晏昭笑着摇摇头,想这些无用,即便她有野心,朔北失的战马还不足以削弱朔北铁骑的实力,况有和谈盟约在前,率先挑起事端者必为人所诟病。
等到三五年之后,南梁真要打,面临困境的也不会是他们,只会是焦头烂额的朔北大君。
天都的事暂且搁置,晏昭对朔北心存疑虑。
近来巡视,他忽觉北阳关口入城的异域面孔多了许多,这些朔北人看着不像是来做生意的。
晏昭查看了几日,了解了这些人的去向,隐隐明白阿木尔想做什么。
“朔北丰年自给的粮食也不够自己人吃,所以你解放草原十八部的下层奴隶,驱逐南下,削减朔北人口吗?”
晏昭忧心忡忡道:“太着急了,南梁百姓还接纳不了蛮人。”
阿木尔大君丝毫没有心思被拆穿的窘迫,反而叉腰得意地笑。
“我没有解放奴隶,只是让十八部的贵族们派遣他们来卖货,更没有让南梁百姓接纳蛮人。”
“阿昭哥你不知道,朔北草原上有多少这样的人,不然头些年朔北雪灾不断,要真是饿死冻死许多勇士骑兵,怎么可能在与南梁的战争中还有一较之力?”
“我是他们的大君,但冻死饿死的下层奴隶是朔北的子民,他们能获得的善意只是怜悯。如今派他们行商,也不过是朔北贵族们放出来试试深浅的探子,远不到解放驱逐奴隶南下省米粮的地步。”
晏昭则抓住他话语里隐隐透露的真相。
“你的意思是你确有此意了?”
“不能着急。”阿木尔缓缓道:“我是做不成这件事了,但可以让朝格图继续做。朔北那些不容易活着的人来到南梁,他们向往南梁,时日一长,南梁百姓能接纳他们,他们留在南梁。朔北慢慢的也能自给自足,不需抢掠,南梁只要不是碰上暴虐的君主,也就不会再想着开战了。”
晏昭深深地凝望着他,阿木尔大君想的是驱逐奴隶,要是真应了他所说的,南梁遍地都是蛮人血统的后人,即便朔北势微,恐怕也打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