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你叫张梅梅，不叫“从来”、不叫“他们”也不叫“大家”
女孩没精打采地模样让人看着怪难受的，季遇张了张嘴：“你……”
望川突然开口：“你爸爸是这样说的？”
张梅梅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望川的猜测。
望川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活动活动僵硬的颈椎，再次低下了头。
纸张的声音响起，已经微微变形的纸团被狠狠地扔向地上，张梅梅似乎瞬间被激怒了，大声质问：“都说了找不到的为什么还要看啊？！”
突如其来的怒火把张梅梅自己也吓了一跳，爆发过后的她就像一个被针扎破泄了气的气球，畏缩着嗫嚅：“我是说，别浪费力气做这些没有意义的无用功了……”
“他说他的，我找我的，互不干涉。”望川语气不变，依然匀速地翻着族谱。
望川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张梅梅再度焦躁起来：“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族谱里从来都没有女孩的名字！你不可能找得到刘添娣！为什么非要……”
时间紧任务重，偏偏张梅梅不依不饶的，望川被吵得有些烦躁，啪的一声将族谱倒扣在桌上：“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自己就没有一点思考的能力吗？”
“从来如此、他们都说、大家都是。”
“你叫张梅梅，不叫‘从来’、不叫‘他们’也不叫‘大家’。”
“要找就找，不找就回去睡觉，别在这儿碍事。”
张梅梅眼眶又红了起来，憋着眼泪不敢眨眼。
季遇踩着望川的鞋子抽了张纸巾，无视望川的大呼小叫，递给张梅梅：“跟家里吵架了？”
张梅梅嘴巴一瘪瞬间破功，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季遇不会安慰人，只能不停地递纸。
过了一小会儿，张梅梅终于停住眼泪，带着鼻音说：“他们说我是外人。”
只是话刚说出口，张梅梅鼻子一酸，眼睛里又噙满了泪水。
“我知道村子里的人都喜欢男娃。从小就有人劝我爸妈不该在我身上花钱，也不该送我去上学，毕竟上学赔钱，把我嫁出去还能赚钱，而村里头娶媳妇是从来不看学历的。”
“但是我喜欢读书，爸妈也没刻意拦着我，我初中的成绩还行，后来镇上高中给我免了学费，就这么一路上了大学。”
张梅梅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努力控制着哭嗝：
“虽然我家穷，学费都是用的助学贷款，可是爸妈还是给我凑了路费让我去了城里。”
“虽然我也有一个弟弟，但是爸妈给我取名叫张梅梅，我很喜欢我的名字。”
“虽然大家都说姐姐该让着弟弟，但爸妈没有苛待过我，弟弟有的我也有。”
“所以我一直以为，”张梅梅喃喃：“我爸妈跟别人不一样，他们是……爱我的。”
“所以我毕业了没有留在城里选择了进村委会。因为虽然钱少，但可以离爸妈近一点，也能多陪陪他们。”
“他们年纪大了，我也想多赚一点钱，努力能在城里买套房子，能接爸妈去城里生活，能让他们过得轻松一点，所以我一边上班一边准备市里岗位的公务员考试。”
“我努力了，我真的很努力了。”
委屈的眼泪蜿蜒而下：“可是哪怕我已经这样努力了，我依然比不上我那个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弟弟。”
“我爸说，”张梅梅的声音哽咽着变了个滑稽的声调：“他说，女儿是指望不上的，他们老了还是要靠儿子养老送终。”
“因为我总是要嫁人的，我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我的姓氏会被记在别人家的族谱上。”
“所以女儿是外人。”
“我为了他们努力，我想让他们过得好，可他们的家里却没有我。”
“我居然是个没有家的人。”
“……为什么啊？”
傻子的脑袋瓜突然开了窍，但她依然研究不明白她所遇到的课题。
“没有为什么。”望川说：“不要深究它，不要凝视它，甚至不要去想它，它不值得。”
张梅梅明显还做不到，甚至情绪有些激动：“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当然可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