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遇权衡一番接过纸巾,带着点微妙的尴尬:“你居然带了纸。”
“刚才买的。”望川收回手。
“哦……”季遇尴尬之下停住了眼泪,但随着剧情的发展他又逐渐沉浸其中。
主人公选择作为一个过客挥别过往的一切,潇洒走上大路。他亲吻大地,迎着太阳高声吟唱:
“我轻松愉快地走上大路,
我健康,我自由。
整个世界展开在我的面前,
漫长的黄土道路可引我到我想去的任何地方。
从此我不再希求幸福,
我自己便是幸福。”[1]
巨幕拉下,演员开始谢幕。季遇的泪腺仿佛打开了什么诡异的阀门泪水持续不断地淌着,不知不觉用完了一整包纸巾。
他由衷庆幸今天是坐在包厢,不用以这种滑稽的模样被他人围观。
哦,也不是完全没有“他人”,还有一个读不懂空气的望川。
“你真的好能哭啊,早知道我就买抽纸了。”
季遇还在跟自己的眼泪较劲,没有搭话。
望川看着季遇用手指揩着泪水,好心地说:“我的衣服可以借你擦眼泪。”说完又补了一句:“鼻涕不行。”
季遇的情绪被望川搅合得乱七八糟,带着鼻音没好气地回怼:“不需要。”
望川不以为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舞台上扮演主人公的演员正在致辞,演员本人跟角色可以称得上判若两人,季遇逐渐平静下来。
主人公的演员捧着花,还带着点儿急促的喘息声,说:“最后,感谢大家来观看我们的剧目《大路之歌》,希望我们都能像主人公一样,坚定、自由、不留遗憾地走上自己的大路。谢谢你们!”
掌声雷动,季遇也跟着气氛拍起手掌,望川敷衍地拍了两下大腿凑了个响。
退场之后,季遇在剧院门口的《大路之歌》海报前驻足许久,看着海报上那行醒目的大字——“大路之歌,无憾人生”,问:“真的会有无憾的人生吗?他会是这样吗?”
望川没有问“他”指的是谁,看着海报歪了歪脑袋:“大概很难吧,但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季遇闻言收回目光,看着望川的眼里带了一丝温度:“你说得对,你们都尽力了。”
“当然还是我努力的多一些。”望川得寸进尺地补充。
“……”季遇的温柔维持不了一秒,看着望川堪比乌龟壳的脸皮喃喃:“他送你的礼物还真是送对了……”
望川诧异地看着季遇:“你知道他送了我什么?”
季遇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当然,很适合你。”
望川满意地点点头,带着矜傲擡起下巴:“那必须的,毕竟他说——”
某一天傍晚,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躺在病床上突然开口:“我觉得你们这个公司名字得改一下。‘遗物宅急送’,你这说的好像我是个东西一样,虽然到时候我确实是个东西但是这么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望川不耐烦地打断男人的念叨:“公司名字是白左起的,你冲他抱怨去。”
男人被打断了牢骚也不生气,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点子得意地使了个眼神:“你等着,我给你搞个好东西。”
男人撑起身体,打开画册勾勾画画,很快一张逼真的名片跃然纸上:“瞧,好看吧?比白左那阴间审美强多了不是?”
望川接过画册,饶是刻意想要挑剔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称得上精致的名片,只不过……
望川面露嫌弃:“这中二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遗憾收殓师’,不好听吗?”男人接过画册,眼睛里闪着点点微光:“送东西的话寄快递就行了,你能做的事情远比那个要多。”
“毕竟,你可是为我们收殓遗憾的收殓师啊。”
季遇支棱着耳朵等着望川的下文,偏偏这人神游天外半天没吱声,于是他开口催促:“他说什么了?”
望川回过神,转了转眼珠故作玄虚地卖了个关子:“不告诉你。”
季遇等了半天等来一句搪塞,挂着假笑向望川的脑袋伸出魔爪:“刚才风有点大,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望川直觉不妙,抱着脑袋一边乱窜一边回嘴:“放屁,还不到十一月哪来的大风!”
季遇闻言拳头更硬了:“小王八蛋你说谁放屁?你给我站住!”
“呸!”
初冬的风吹起一地落叶,打着旋儿地向天上飞去。
天色逐渐暗淡,远处路灯闪烁两下,缓缓亮起暖黄色的光圈。
时间不声不响不停歇地向前走着,
冬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