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爸爸
小护士奇怪地看着他:“不是吗?”
季遇回想了一下望川那副怒形于色的德行,怎么也没法把面冷心热这四个字跟他那张臭脸贴在一块儿。
毕竟他对待周时安,那大概率是面冷心更冷。
季遇尴尬地笑了两声,硬是没敢接茬,换了个话题:“你说望川是唯一一个定期来看周先生的,周先生的家人呢?”
小护士眨眨眼:“先生您是陪望先生来的吧?望先生没跟您说吗?”
季遇一头雾水:“说什么?”
小护士年纪不大,大概是刚工作不久,还有些初入社会的单纯。她虽然很想坚守为病人保密个人信息的职业道德,但可能由于望川朋友身份的加成,犹豫片刻还是透露了些许:“周先生没有家人了。”
周时安看着大概三十岁上下的样子,应该正是上有高堂,下有稚儿的年纪,但这是周时安的家事,季遇没有继续问下去。
“周先生的朋友们也不常来吗?”
小护士摇摇头:“除了望先生以外没有其他人来过。”
这就很奇怪了。周时安能住单间,经济状况必然不会差。更何况他哪怕穿着病号服依然看上去风流潇洒,加上他那张会哄人的嘴巴,就算没有什么莫逆之交也总该有几个狐朋狗友。
季遇不解:“那他。。”
“你们在聊什么?”
季遇的身后毫无预兆地传来一个声音,吓得他抖了个战颤。
他颤颤巍巍地回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水猴子成精了嘿。
身后的望川歪着脑袋看着他,脸和半个身子都是湿的,衣服裤子甚至还在滴水,在身后留下了一排湿脚印,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们在聊什么?”
小护士不愧是在医院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便恢复了淡定:“我们在聊周先生。”
“周时安?”望川脸拉得老长,对着季遇皱起眉头不满地说:“他有什么好聊的?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了。”
白左那儿应该是有周时安的全部资料,没准比小护士知道的还全面。
只不过望川这话说得怎么听怎么像是一个表面装作冷漠但实际对朋友的事情如数家珍的别扭“好人”。
果然,小护士这次没有被望川的臭脸吓到,脸上甚至带了些迷之微笑。
季遇的表情管理能力险些突破临界值,欲盖弥彰地干咳一声,急忙起身拉着望川跟小护士告了别。
小护士莫名慈祥的眼神目送他们走进电梯,电梯门刚刚关上,季遇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望川疑惑。
季遇控制了一下表情,一本正经地说:“没什么,看到面冷心热的好人,开心。”
“面冷心热的好人?谁?”望川一脸的莫名其妙。
“嗯,是谁呢?哈哈哈。”
望川的衣服湿得能去大西北浇树,为了不弄湿汽车座椅,决定先把衣服晒干一些。
今天的天气很好,花园里坐了三三两两出来透气的病人和家属,他们挑了一个有太阳的位置坐下了。
人行路上依然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医院就像一个巨大的万花筒,千万个镜面照着千万人的悲欢离合,哪怕只是当个旁观者看着,也会让人感到压抑。
季遇刚刚在望川身上寻到的乐子很快就被冲淡了,他平静地看向远处的人流,仿佛透过人流看到了其他的什么。
“医院的人还是这么多啊。”
望川把自己摊开了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说:“这里是全国都排得上号的三甲医院,人少才不正常。”
“。。。。。”
季遇刚刚酝酿出一小团触景生情的感慨,被望川一句实事求是的大白话给打散了。
他叹了口气:“真知灼见啊年轻人。”
“那必须的。”
低沉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慢,还剩一点余味挂在心尖尖上。
但很快,这一点余味被一句软糯糯的童声彻底驱散。
“大哥哥,给你纸。”
一只小手从望川正前方伸来,递上了一包刚开封的抽纸。
“妈妈说了,衣服湿会感冒,感冒了要打针,打针很痛的。”
小男孩看着4、5岁,虎头虎脑圆眼睛,一本正经地看着望川,也不怕人。
望川睁开眼,稍微规矩了一下坐姿,手肘撑在大腿上,杵着下巴对小男孩说:“可是我不怕打针。而且,你应该叫我叔叔。”
在小男孩这个年纪大概还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怕打针,但他对于称呼格外坚持:“妈妈说了,比我矮的是弟弟,比我高一点的是小哥哥,比我高很多但是长得好看是大哥哥,长胡子的才是叔叔。你没有胡子,你就是大哥哥。”
小男孩妈妈的分类方式还怪有趣的,望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季遇:“那你看他应该叫什么?”
跟望川清澈愚蠢的长相风格不同,季遇虽然也没有胡子,但他气质偏成熟,属于好看,但是是多少需要昧着点良心才能叫得出“哥哥”的那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