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人。”夏绮雪蹲下拍拍他的肩，发觉他抖得像抽搐。
“不敢。”
“你看看躺在地上的尸体。”
“王妃饶命啊。”
“饶什么命。我的意思是让你瞧瞧他们的模样。”
“模样？”段爱财小心翼翼地瞄了几眼，“穿着黑衣服，蒙着脸。”
“你说他们像寻常百姓吗？”
段爱财稍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夏绮雪指着那些尸体暗示他将会和这些人一样。他好歹在官场混，知她的意思：“这些人穿着夜行衣，一看就知道是想打家劫舍的土匪，该杀。”
“那我兄长杀人的罪。”
“杀的是土匪，无罪无罪。”
“明明看得清还冤枉我兄长。”夏绮雪拍了下他的头。
“回王妃，我老眼昏花，眼睛时好时坏。”
“让你的人撤出我的院子。”
“这……”段爱财偷偷看向萧崇皓。
“王妃的话就是我的话。”
夏绮雪感觉这话听着很不顺耳，她是跟萧崇皓捆绑在一起？
段爱财连忙爬起躬着身子向官兵催促道：“退下退下。”
“段大人。”夏绮雪指指那堆尸体，“有劳。”
“不劳不劳。”段爱财吩咐官兵将院子的尸体全擡了出去，同时示意他们把蔡三耀和好媒婆一起带走，自己一边躬身哈腰一边倒着退走。他的脚跟刚碰到门槛，便听萧崇皓缓缓道：“自己去牢里。”
“是。”
送走一群麻烦的人，一切回归平静后，天已初亮。
夏绮雪打着哈欠：“我要睡一会，不送。”经过云衔渊的身边时，他如风一般轻的声音飘入她的耳中，“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我当然回来，屋子花了银子买下。”
萧崇皓神色顿时沉了，听着两人的对话，仿佛他才是外人。他两三步上前，道：“好走不送。”
夏绮雪满脸惊疑地看向他，言语间怎么好像他成了主人。
萧崇皓轻飘飘道：“这屋子他有份？”
“那倒没有。”
夏、云两人一路上合作顺道解决掉找麻烦的人，有些直接转手送到官府得了不少银子。
到了鸣风，夏绮雪把银子分两份，用自己得到的一份买下这一处屋子。而云衔渊打算到此与她分别。
不过，夏绮雪见买下的屋子多处要修葺，同时考虑到人生地不熟和安全问题，便提出要再雇他一段时间。
两人便对外声称兄妹，实则是掌柜与伙计的关系。
听到答案，萧崇皓很满意地再次送客：“好走不送。”
“这屋子你也没份。”夏绮雪提醒道，“况且他是我请来的人。”
萧崇皓冷哼一声：“我们是夫妻，不分彼此。”
听他的主语气似是在闹脾气？夏绮雪无奈道：“王爷……”
“他若住下，我也要住下。”萧崇皓半分不让。
“夏姑娘，我在这里告辞。”云衔渊道。
萧崇皓欣赏道：“聪明的选择。”
“等等，你既是我师父又是兄长，就这样扔下我。”夏绮雪看见他跑回这屋子的时候，她就知道云衔渊和她一样在这世上都是一个孤独的人。
夏绮雪来到这世界成了凌芙元，但又没有完全成为凌芙元。青雁的那段话令她从沉浸于萧崇皓的温柔中清醒过来。她是融入不了这地方。
而云衔渊身受重伤倒在皇城的郊外，被夏绮雪所救。他是一个独来独往的杀手，本可以扔银子给夏绮雪然后直接离开。他却不厌其烦地实现夏绮雪一个又一个的要求，而且每次有危险的时候总会立刻通知她。
一个无情的杀手何至于做到这份上。云衔渊作为杀手有着敏锐的直觉，大概感受到夏绮雪也是一个与这世道格格不入的人，才会对她没有放手。
今夜，云衔渊以为夏绮雪会回归自己的生活，不会再回到这里，那句“我以为你不会回来”，夏绮雪怎会听不出他的孤独。
云衔渊静静地看着她，一向冷漠的眼神微微动摇。须臾，他问道：“你不介意吗？我跟他的事。”
“我介意。”萧崇皓举掌疾击云衔渊门面。
萧崇皓等着云衔渊自己痛痛快快离去，结果夏绮雪出口挽留，两人间的氛围让人无从插足。管他是师父还是兄长，只要介入自己和夏绮雪之间就绝对不行。
萧崇皓一怒之下出掌强劲，一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云衔渊的胸口，将人击得连退几步，口吐鲜血。
“师父。”夏绮雪急得上前查看，却被云衔渊举手阻止。
“为何不避？”萧崇皓收回手，“这一掌你能避开。”
“还你的。”
“我何需你还。”萧崇皓怒道。
“是我想还，让自己面对夏姑娘不会内疚。”云衔渊捂着胸口，慢慢调运内息。待气息平稳后，他看向夏绮雪的眼神里多了一抹坦然，“你还记得在何处救了我。”
“皇城郊外。”
“那时地下黑市里有瑜王的悬赏令。我为了银子去刺杀瑜王，他自身本来不好对付，身边还高手如云，我全无准备之下去偷袭他才会落得那个下场。那时候你救了我。在我眼中你是无力又弱小，但你还是背着我整整两个时辰都不放下。看着你不轻易随着凌府的规矩走，硬碰世道的模样，我放心不下你。”云衔渊顿了下，“这样的师父和兄长，你还要吗？”
夏绮雪眼眶泛着泪水，在这世界里没有她的亲人，旁人的眼中她终究是凌芙元，只认为她是她的，以后可能不会再出现。她点头道：“要。”
“我可以留下吗？”
“当然可以。”
“谢谢。”云衔渊缓缓地往屋子走去。
夏绮雪担忧他的伤势，想跟上去看看，刚走了小半步，手却被另一人拉住。她回过头瞧见萧崇皓的神色似是被遗弃一样失去了平日的从容自若，拉着她的手没有以往的强硬，夏绮雪只要轻轻一收便能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