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三人被夏绮雪捆成一扎,然后抱起瓶子威胁道:“老实交代,半夜潜进屋子想干什么,不说我就把瓶子扣到脑袋上,不对砸到脑袋上。”
“看公子有没有睡好,需不需要加被……”林夫人在夏绮雪灼灼的目光中闭上嘴,这套鬼话三岁小孩都不相信。
夏绮雪指了指原本是想用来捆她的麻绳,说:“拿着绳子来?我听见什么‘别伤了他的脸’,是什么意思?”
云衔渊双手环抱,右手手指将搭随意搭在肩上的剑缓缓推开一小截。
林夫人咽了口水,老实道:“我看你长得俊俏就想应该挺值钱……”
“一开始就给我们上有问题的茶水,做这样的事如此熟练,不像是第一次。”
“是第……”林夫人本想说是初犯,然后求饶保证不再犯,但一瞧见后面那剑,转而道,“既然落到你们手上,不怕告诉你们,老娘就是专门干这行,不然谁会藏在这种荒山野郊里?连个下人都不请?都是自己人,给条活路。”
夏绮雪还是喜欢她嚣张不驯的样子,不过“都是自己人”这话好像不正常。
“什么都是自己人,谁跟你是自己人?”
林夫人眼神里流露出“早已看穿一切”的得意:“戴着奇奇怪怪的面具还拿着剑,大半夜走到野外,你说你们是好人,谁信?十有八九是想以借宿的名义夺取主人家的钱财为实。这次算是遇上黑吃黑。”
夏绮雪实在佩服她的想象力,他们真的是单纯错过宿头又遇上大雨才来借宿,平常两人都是在荒郊里一人睡马车内,一个睡马车外。
难道这就是所谓自己是贼看别人也像贼?
夏绮雪安慰似地道:“猜错了。我们是赏金猎人,专门就是拿你们这样的人去衙门换银子。”
“原来不是遇到同行,是遇到对头。”林老爷哭道。
“闭嘴,你若是有那个拿剑的一半身手,事早就成了。”林夫人骂完他后转而笑道,“猎金猎人的目的不是求财吗?我做个交易如何?”
“说来听听。”
“我们用银子买自己的命。”
夏绮雪佩服她脑子灵活,知道破小财挡灾。
“先回我一个问题,你们用这样的方法将多少女子卖了?又杀了多少人?”
“不记得,我们只要银子给的足就够了,谁会记。”
“银子藏哪?”
“前面右拐有一间卧室,银票都藏在床头的格子里。”
“我去找找。”
夏绮雪按林夫人的话轻易就摸到了一个暗格,拿出银票数了下约有四百两,忽而心思一转,着手把床榻妆台等地翻摸一遍,又找出两叠银票,一只雕刻精致的小玉瓶,一只小玉蟾。她扬了扬银票,暗想林夫人心思活络,果然是懂鸡蛋不放一个篮子的道理。
她回到廊下,笑道:“银票到手。”
林夫人同样眉开眼笑:“松一下绳子。”
“我由始至终都没说要放你们。”
林夫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旋即破口骂道:“好你个小兔崽,收了银票不认账……”
“我什么时候说过‘好,成交’这样的话?”
林老爷道:“好像是没说过。”
“你闭嘴。”林夫人怒目横瞪,“银票拿了,你想怎样?”
“银票不少,是害了多少人?”夏绮雪蹲在林夫人面前,拿出几张银票在手,然后又拿出一叠,再加上一叠。
“你……”
“是,我全翻了一遍。”夏绮雪起身收回银票,“给你们一次机会。我把你们绑到院子中间,如果一个时辰内雨停了,我考虑放了你们。”
夏绮雪嘴上虽如此说,心里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只是想找个借口将他们放到院中淋雨罢了。
弄完后,夏绮雪撑着伞回到廊下擡头看着大雨从浓黑如深渊的天落下。团团的黑凝聚的夜无法感受远近的边界,眼中的雨仿佛就只在伸手可触之处忽然飘落。
院子中,林夫人起初还不停地大骂,可架不住雨势急冷,最终闭上嘴留着一口气。
“是不是差不多天亮。”夏绮雪以往是从月亮的高度来辨认时间,不过月亮有时如今夜一般不会出现。
“还有两个时辰,我看着。”
“不,我看着。”夏绮雪被他们一闹,现在睡意全无,异常精神。
“如果累了,叫我。”云衔渊看着倚在廊柱一侧看雨的人,转身回到屋内。
空气中满是湿气,使今夜的气温比平常还要阴凉些。夏绮雪交叠着双手,缩了缩肩膀,希望能将自己缩成一团自抱取暖。
藏在云后的雷电偶尔闪鸣,仅仅是一瞬就把云层不规则的轮廓展露无遗,飘下的雨被雷电的银光穿透,就像是夜里的星化成无数的雨滴。
夏绮雪怔怔地望着,思绪缓缓地飘回星光满天的夜里,萧崇皓躲开她精心设置的陷阱,把那张网做成一张吊床,两人相互依偎着。
他身上的暖意源源不断地透过夏绮雪轻触在他衣上的手传到心里,既温暖又烫人。
倏尔,一阵冷风卷过,将沉浸在思绪中的人拉回现实,她双手在臂上来回抚了抚,一滴和雨一样冰凉的珠泪从眼眶中滑下。
她眨巴几下,想把泪水咽回去。这是自己的选择,即使是被青雁威胁仍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往后的路要继续,不能再沉浸在过去中。
忽然,一件外衣披到身上,夏绮雪慌乱地拢了拢:“谢谢。雨好像打到脸上。”
“往里站些。”云衔渊神色如旧,“累了,就叫我。”说着,便转身回屋里。
夏绮雪静静地看了一夜的雨。
接近天明时,雨停了,晨曦初现。
挂在屋檐上的雨珠清澈如镜子,映着雨后初晨中的万物。
院中的植物受了一夜的雨打,反而显得蓬勃朝气,叶绿得更深了,而院中的人与其相比却蔫了。
夏绮雪正想过去看看他们是否还活着,云衔渊忽从背后将她带起,一边走一边说:“有人追来,别管他们。”
两人从草棚里牵出马车离开后不到片刻,仇鹤娘从屋檐上跃落,看见被绑在院中浑身就像刚从河中捞出来的人,上前抓着林老爷的衣领,伸手扇了两掌,问:“有没有见过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很娇小,像女人。”
林夫人迷迷糊糊回道:“有,他们是强盗,把我们绑成这样。求您好心,帮忙放了我们。”
仇鹤娘抽出短刀,手起刀落,直接“放”了三人去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