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反而像是我威胁了你一样。”夏绮雪口中虽如此说，手却向银子伸出。
“好小子，让我找到你。”话音刚落，一道如鬼魅一般轻盈的身影从天而降，利刃的寒芒直往夏绮雪天灵盖刺下。
云衔渊迅速拉回夏绮雪，翻转剑鞘格开来人的攻击。
飘下的妇人已有三十来岁，澄明的双目打量着夏绮雪，须臾笑道：“难怪青獠一直不肯说出这小子是谁，原来不是小子，是女子，你的相好？”
“别乱说。”夏绮雪本想说自己是有夫之妇，转念又想会不会引出更大的误会，当即闭了嘴。
旁边的老道士吓得愣了神，然后兴奋地一跳而起，把银子收了回去，一边逃一边喊道：“我就说你有血光之灾。”
夏绮雪暗骂老道士那张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老娘今日就看看你的能耐。”
云衔渊带着夏绮雪轻跃上屋檐：“仇鹤娘，杀了你相好的人名叫南泉曜。”
仇鹤娘身形一闪，紧追着两人：“怎知你是不是糊弄我，或者你旁边的就叫南泉曜。”
“不，我叫北边的泉。”
“管你南泉北泉，都得死。”
夏绮雪从云衔渊背后探出半个脑袋，试图说服她，道：“仇大娘，你得讲道理……”
“我手上的刀就是道理。”仇鹤娘舞起手上的鸳鸯刀，交错的两道寒芒直逼门面。
“别动。”云衔渊抛下这句话后抽剑迎击。
屋上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街上的行人，他们擡头见两人三道剑光纵横飞舞，时而一两块瓦片飞下大街，围观的人如退潮般散出一个个小圈，可仍止不住他们看戏的高涨情绪。
仇鹤娘刀刀狠戾，两手交互挥舞的刀如洒在湖面上的光历历闪闪，迅疾又刺目。
在如此迅猛的攻击下，云衔渊应对从容，见招拆招，手中的剑似与他融为一体一般灵活挡下密集的攻击，犹如穿过繁枝密叶的风，同时拂动每一片叶不留半点痕迹。
两刀一剑相击迸出的火花什是耀目，每一击的挥砍就像敲击无形的空气，呼呼风响，划出的银光又像一条条致命的细钢线，藏于两人四周，在阳光之下偶尔现出它们噬血的影子。
“好。”
夏绮雪蹲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听见街上传来喝彩声，不禁疑惑地转向他们，这种拼命随时见血的事还能喝彩？不怕飞来横祸？
疑惑刚起，又有两三片灰瓦因两人脚下互击飞了出去。这次围观拥挤的人比方才更多，不能轻易挪动避开，瓦片直接击中一人头顶，鲜血横流，这一着吓得所有人一哄而散。
奔散的人群里有一批穿着官府衙服的人逆流而上。
夏绮雪见状，忙叫道：“师父。”
云衔渊留意到了官兵，迅速收剑翻身，趁着官兵被人流堵住之时，带上夏绮雪从另一面离去。
夏绮雪趴在云衔渊后背上回头，瞧见仇鹤娘穷追不舍，郁闷道：“为了她的相好，还真锲而不舍。”
“如果是我重要的人被杀了，我也会天涯海角地追杀那个人。”
“不过见人就杀，太不讲道理。”
“江湖没什么道理可言。把头趴下。”话刚落，云衔渊脚下发力，身法迅如猎风，不及片刻就甩掉仇鹤娘，绕了一圈回到他们落脚的客栈。
既惊动了官兵，两人避免再惹出什么意外，当即退了客房，取回马车急急出城。
望着远去的城门大路上没有任何人追来，夏绮雪顿时松了口气。
“师父？”云衔渊确认自己没听错。
夏绮雪笑道：“我就想能不能请师父教我一招半式防身。”
“从扎马步学起，你下盘不稳。”
“没有更快捷的特殊招式？”
“有。”
“什么方法？”
“插他眼睛。”
“遇上仇鹤娘这种？”
“束手就擒。”
意思连逃都逃不掉。夏绮雪感激他话里的简洁不隐瞒。
“云大哥，你之前离开是不是为了避仇鹤娘？”
“是。”
云衔渊当时故意把引着仇鹤娘跑了大半个睿武，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又消失不见。仇鹤娘这次恰巧要回皇城守株待兔，结果半路上就碰见。
“云师父。”夏绮雪忽觉自己跟霄雀儿的做法好像有点半斤八两，不禁感慨丰霄的那段日子似乎仍未远去，如果现在仍在丰霄，迟些回来，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云衔渊非常爽快地应了：“建议你找一个护卫会更快捷。”也非常干脆地把她拜师的路给堵了。
夏绮雪倒没执着于此事，望着和那天离开皇城截然不同的明净柔和的天，欢闹之后的沉静总是多了些落寞。她的双眸不由得生起一丝涩然之感，慌忙抓起帷帽戴上，一边掩饰道：“太阳很烈。”
“是。”
马车行了小半天经过一大片田地，阡陌纵横的小路贯穿于一块块方田之间，两面的绿捧着粼粼清光轻轻摇曳。游走于当中的细风携着新叶所散发的特有气息和湿润泥土的气味，令夏绮雪的心渐渐平静。
须臾，她淡淡地问道：“云师父一向是一个人行走江湖？”
“是。”
“习惯一个人要花多长时间？”
“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无需习惯。”
夏绮雪从一开始来到这世界就是一个人，然后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渐渐多了，如今又要回归起始，多少是一个煎熬的过程。如果一开始就是一个人，或许也无需习惯。
“没有必要习惯，每一条路都可以后退转弯，要换方向吗？”
夏绮雪望着前方的景色近了，然后被抛到马车身后消失在眼底，沉默片刻后：“继续走吧。”
往后退，青雁眼神决绝地将短刀架到自己脖子上的情景如涟漪渐平的湖面倒影清晰地展现于夏绮雪眼前。
青雁的死从此以后横于她和萧崇皓之间，这件事或许会在往后某一个时间某一个事件中成为他们两人之间走向不可挽回的死路。与其这样，不如彼此间停留于此。
前方漫漫的路间偶尔传来牧童笛声，悠悠扬扬夹杂在温暖的风中，一点点地抚平怀着忧虑的行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