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内。
一人急匆匆地奔进去,面向垂着的帘子,单膝跪地禀报道:“回太后徐相,秦统领已经与外面的士兵里应外合。”
坐在一旁的徐禹业放下茶盏,起身向着竹帘里的人贺道:“诚贺太后大业将成。”
徐太后却道:“局势未定,一切都有变数,小心为上。”话虽如此说,声音语气倒是掩藏不住心中的喜悦。
徐禹业:“一连接到好几次捷报,还能有什么变数。”
李嬷嬷一旁笑道:“是啊,皇上被困住了,皇宫已经被禁军控制了,加上秦统领又成功会合了,还有什么事不成。不过……”
徐太后:“不过什么?”
李嬷嬷:“不过,太后为什么要留皇上的命?直接杀了不是一了百了吗?”
徐太后:“因为我要让他顺便带句话给他死去的亲娘,我要让她知道她死在我手上,多年以后她儿子也死在我手上。”
徐禹业向那个报信的人挥了挥手,那人躬身退了出去不久又一脸失色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真遗憾,这话恐怕不能替你带。”
徐太后、徐禹业两人心下一震,后者刚捧起的茶盏砰的一声掉落在地,四散如被揉碎的花。
沉默瞬间蔓延在永宁宫中,氛围却如烈火疯狂地燃烧着。
徐太后抿紧嘴唇,眼睛透过垂下的竹帘缝隙看向那张脸,清晰得宛如就在眼前。萧崇琛的脸见过千万遍,即便隔着一层障碍,仍然能感受到他现在神色是如何。
“徐相,不是抱恙在家吗?”萧崇琛笑意颇深,“你的脸色铁青阴沉,是昨晚没睡好?”
徐禹业在看见他出现的一瞬虽慌了神,随即调整过来,他转眼瞪着那名报信之人。
萧崇皓看穿他的心思,道:“他没报错,是我让人在宫外假装你们的人报了假消息。”
换句话说是从源头开始就错了。徐禹业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萧崇皓,惊讶于这人竟预料到此。
帘内一声恣意的狂笑骤起,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一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徐太后道,“你是我从小看到大,我从未发现你的性子突然转变,我一直以为你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如果不是,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做戏?”
“从一开始。”萧崇琛道。
“不可能,我在人前与你娘情同姐妹,不可能有破绽。”徐太后冷漠的视线穿过帘子,从他身上转移到萧崇皓的脸上,“是你。”
“准确来说是她。”萧崇皓让出一旁,逆光之下一道纤影缓缓走近,模糊的轮廓因光晕的退去变得越发清晰。
过去已经十多年,这张脸除多了些皱纹与苍老,其它完全没变。徐太后双目微怔,随后慢慢变得含怒而视,不到一瞬又似自嘲般满眼皆是讥讽。
沉默片刻,尖冷的声音如凝霜:“青雁,我当初就该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青雁,萧崇皓母亲林贵妃陪嫁入宫的婢女。
先帝在位时,一直没有定下皇后人选,定了皇后相当于那人的儿子是嫡子,自然是最接近太子之位的人。
先帝希望能择优而立,即看哪个儿子当中更适合储君之位。
当时宫中流传着皇后之位极有可能花落林贵妃。只因萧崇皓年纪虽较萧崇琛年轻,却已锋芒毕露。
本以为储位之争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可林贵妃与沈贵妃倒是相处得和谐融洽。
越是相处得融洽,越是没有自己的机会。徐嫔看着两人在亭子里又说又笑,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自己算常沐龙恩,就是一直怀不上,仿佛上天没有打算给自己任何机会。
既然不给,就自己争取。
因沈贵妃性子温和,徐嫔不费吹灰之力便与她交好。
徐嫔与她交好,更是寻着机会接近萧崇琛,在他心中留下好的印象,更要让他亲近自己的传言在宫中传开。
同时一直暗暗给沈贵妃下毒,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直到时机成熟,徐嫔买通了沈贵妃身边的一个婢女,将药下在沈贵妃所吃的糕点里。
只要沈贵妃死了,徐嫔向先帝吹几天枕边风,加之宫中的传言,要将萧崇琛要到自己名下不是什么难事。
一切本该顺利,却是不凑巧那天林贵妃到沈贵妃处闲聊,回去时落下东西,便让青雁跑一趟。
青雁到沈贵妃处发觉有些异常——人少了。
她好不容易碰上一位婢女珍儿。珍儿提道是沈贵妃的贴身婢女叶儿派了人去做事,不知要做什么,平常很少这样。
珍儿直接将青雁领到内室,将近时听见里面传来痛苦的呜叫声,两人相望一眼,立即加快了脚步。
珍儿正要撞进去,青雁经过一道未紧闭的朱窗,不经意瞥见里面的场景,眼疾手快拉住了人,示意她往开着一条缝的窗户看进去,只见沈贵妃全身抽搐,面庞因痛苦而扭曲,双目极力地望向面前之人,眼里全是哀哀求救之意。
珍儿吓了一跳,在沈贵妃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恰是叶儿。
叶儿道:“别怪我,我是收人钱财□□。”
话完,人静。
叶儿将那块从沈贵妃手中滚落的糕点扔回盘中,从旁边掀开一块布巾,妃手中,再将两盘换掉,这样别人不会怀疑到是糕点有问题。
青雁拉住想冲进去的珍儿,强行拖着她藏了起来,待叶儿捧着糕点离去后才松手。
“青雁,你能当作看不见吗?”
“珍儿,冷静,你现在出去了于事无补。刚才你也听见‘收人钱财□□’。”
珍儿激动地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背后有别人?”
“不错。珍儿,刚才冲进去救不了沈贵妃,更查不到是谁想杀她。”青雁双手抓着珍儿的手,叮嘱道,“留意叶儿,她一定会去见那人,找到是什么人后,我请林贵妃向皇上替沈贵妃申冤,有我们两人作证,不怕。”
珍儿双目起了一层蒙蒙雾气,向青雁重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