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两碗。”夏绮雪挑了一个靠里的位置坐着。
店老板送上两碗热腾腾的荷叶粥。荷叶粥呈淡淡的绿色,米粒晶莹剔透,温热的香气四溢,沁入脑中,顿时令人食欲大振。
夏绮雪尝了一口,煮得绵烂的米入口即化,清润甜滑,愈发撩动人的食欲,而米香与荷叶香恰到好处的交融在口中迸发,尝后回味无穷。
两人静静地吃完粥,夏绮雪见萧崇皓停了,好奇道:“你真的够吗?”她总觉得男人一般会吃很多,只吃这样一碗粥怎么可能够。
“够了。如果不够,还有储备粮。”
夏绮雪暗想他藏了什么储备粮,转了一圈后才知他说的是兔子,登时叫道:“老板再来两碗。”然后转眼瞪他,“你给我吃够了再回去。”
夜已降临,灰暗的夜色铺展于天地间,天际的片片云褪去了夕阳抹的亮金色,变得黯淡沉沉。风随着归家人一同匆忙在街上赶着,家家升起的烟火给这片夜色蒙上一层薄薄的幕,清夜顿时朦朦胧胧。
两人又吃了一碗,夜更深了。夏绮雪偷偷瞧了瞧萧崇皓的肚子,试图让它吃圆了再走,萧崇皓看出她的心思,扔下银子一转身带上她便飞走。
“继续刚才之事。”萧崇皓道。
刚才?夏绮雪在脑中回想他说了些什么,忍不住问道:“你是那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我就想听你说。”
“怎么感觉你像耍脾气。”
萧崇皓忽然停住,将夏绮雪放下。两人立在一株老树之下,这株老树树干蜿蜒却粗壮,外皮粗糙的纹理似老人脸上岁月的痕迹,显示着它盘桓于此地时间长久,见过许许多多的奇事,眼下正又有一件要刻入它岁月纹理之中。
萧崇皓清朗的目光紧紧地凝视着她,眼中流转着无法言喻的神色,他声细如清风却又准确传入她的耳中:“你还记得那个约定吗?与阿白的约定。”
夏绮雪怎么可能忘记,当时顾及身份,特意与还是阿白的他说了等和离之后,有些话想说与他知。自知两人是一人后,她就打消了念头,对那事有些踌躇不定。
“其实那事只是想跟你这个朋友聊聊天,作告别而已,没什么特别。”夏绮雪心神不宁地两手手指交缠翻弄。
萧崇皓没有立即回应,视线仍牢牢地粘着她,她向来做不到心事不表于脸上,如今慌乱心神全然露了出来,映入萧崇皓眼中。
他看得出夏绮雪是有情的,他自问看人不是十分准也有八九分能猜到对方心思。不知为何在知道阿白就是萧崇皓之后,就对他生出一些莫名的疏离感,面上仍是笑着,却掺杂着一丝苦涩。
他曾想过是瑜王的身份让她与其他人一样忌惮,但很快就发现她仍旧如常那样对他,只是这“如常”里多了一丝拉不近的距离。
“当真?”
萧崇皓这两字重重敲在夏绮雪虚着的心脏上,令她不知所措,她咽了口水:“还有就是问你要不要辞了王府的事,但你是王爷,怎么辞?好了,那个约定就作废,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夏绮雪的目光由始至终不敢轻易对上他的视线:“别纠结,快去找萧玄昀。”
萧崇皓没再继续追问,反正他不松口,和离之事就能搁着。他重新背上夏绮雪纵身上屋顶。
夜色越发浓郁,每一家从纸窗□□出的渺渺灯火,映着窗内各色人影,有独自翻书的,有手指长长一拉在做针黹的,有两人聊天说到开心处掩嘴而笑的……虽没看清神色,却能从活灵的影子里看出他们的心境。
相比于人心,易懂多了。
夏绮雪伏在萧崇皓背上沉默不语,她暗暗思忖着他方才那些话是有什么心思。
就在此时,萧崇皓忽然定住不动。
她不由得擡首问道:“怎么了?”
“小声点,看前面。”
夏绮雪转眼望去,前方就是萧玄昀所住的云霞客栈。
远远望去,一道奇怪的黑影偷偷摸摸纵上墙檐又飞落一条巷子中,不久从巷子里驶出一辆马车。
萧崇皓直接跃过云霞客栈,凭着武人耳清目明,及先前对街道暗记,寻着最好的路线不远不近地跟着。即使身后背着夏绮雪,仍在明与暗的楼檐间去行自如,就像一道夜风,一瞬而过,毫无踪迹。
直至追到一处声色繁华之处,那辆马车仍旧停在阴暗无光的小巷中,车夫下了车,将里面的东西扛了出来。
两人这次借着黑暗躲在近处,眼中看得清明,是一条卷了什么的被子。只见那人小心翼翼,确认四处无人后,纵身跃入旁边一栋两屋的红楼内。
萧崇皓紧跟了上去,此时一名黑衣人悄然上前,低声道:“公子。”正是萧崇皓派去看着萧玄昀之人。
他既在这里,那刚才被擡进去之人是萧玄昀?
萧崇皓没多问,径直去确认。
三人分了两路,护卫翻到对河的窗下,萧崇皓带着夏绮雪纵上屋顶。
方到就听见里面尽力压抑着怒火的骂声。萧崇皓轻手揭开一处瓦,凑眼往里张望。
“你男女不会分吗?我要你抓的人是女人,你带了一个男人过来?”
“回公子,这人确实是云霞客栈天字一号房里的人。”这人当时用迷香使房中之人睡熟后,潜入黑漆漆的房中摸索到床边,只当躺在床上的萧玄昀就是要找之人,拿着被子一卷就送来。
阮武晖再次上见确认,这人根本就不是安平口中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但他确实是霖袖派人跟踪探来的地方,难道对方知道有人跟踪故布迷阵?
“算了,与计划虽有出入,也没办法。”阮武晖为不了留下蛛丝马迹,吩咐取掉被子,又将早已伏在桌上喝得似是烂醉得无法动弹的阮武耀送上床榻。
一切整理妥当,阮武晖没有从门离去,而是从窗边纵出。
当阮武晖往窗边走去时,夏绮雪吓得一窒,那里正伏着萧崇皓的护卫,这样一出就算没有立即照上面,也会露出痕迹,然而自阮武晖出去后,竟无半分毫无动静。
她瞬间感慨真不愧是萧崇皓挑的护卫够机灵。
这机灵的护卫却带回一个萧崇皓最不想见到的人——云衔渊。
刚刚阮武晖从窗纵出之前,是云衔渊将护卫拉走。
云衔渊见阮武耀大半夜跑出来,便跟着人到这座红楼内点了酒菜后又打发了众人。没多久,就见阮武晖从窗口纵入。正是如此,云衔渊才猜到之后肯定还会从窗口处离开。
阮武耀起初也是好奇他为何要从窗口那边入,他便笑着解释是等会儿安排人从这边进不会被人发现,以免闹出什么事。
阮武耀顿觉有理便不追问。
随后阮武晖乘着阮武耀不注意,在酒中下了些东西,阮武耀一喝就倒伏在桌上。
接着就是萧崇皓、夏绮雪见到的阮武晖骂抓错人的场面。
几人顺着窗口纵入,走到床边,护卫上前翻转阮武耀的身体,但见他七窍流血,嘴唇胀紫,明显就是一副中毒的模样。
“这是……想栽赃陷害?”夏绮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