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每次,夏绮雪知道他将陆宥世当成是带走她的云衔渊,讪笑道:“王府规矩多。”
“嫌规矩多,我可以给他弄一个狗洞。”
“阿白真幽默。”
阿白神色忽转严肃:“你的身份是王妃,一个男人半夜闯进王府来见你,不合适。”
“这事我会反省。不过提到一个男人半夜来见王妃,不只他一人,”夏绮雪指了指他,“难道你就合适吗?”
“我……”
“就算你是王府的人,不是王爷又或者是我有危险,你半夜跑来与我见面也不合适。”
“你说的是,我白天再来说教,告辞。”
“等等,”夏绮雪忙拉住他抓着窗叶的手,随即意识到不合适,连忙放开,笑着掩饰方才的尴尬,“你叫萧崇皓来说教,我还没见过他真人。上次宋总管送来一幅背影图,若不是觉画得不错,我早就拿来当靶子。”
“你还真不怕我把你话全传给王爷。”阿白笑道。
“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王爷既比宰相大,是不是能多撑几艘?”
“你说话倒不像是个绣闺大小姐。”
“没规定绣闺大小姐一定要文文静静,说话低声细语。”忽然一阵夜风吹来,夏绮雪又再次拢了拢外衣。
阿白见状,稍移身体挡在窗前:“身子刚好没多久,快去休息。王爷不是恶鬼,不会来对你说教。”
夏绮雪略感可惜,边回身边叹道:“就是说又见不着。”
阿白看着她回床榻重新躺下盖实被子,才将窗牖重新关上。
在王府躺了些日子,夏绮雪身体已然好转,打算外出看看新铺子的情况,同时让小穗见见本人,好让她安心。
直到侧门前,求景还在耳边叮嘱着东西不可乱吃,生人勿易靠近,别随便跟人走一连串唠叨的话。
夏绮雪踏出门后才感耳根清净。
她方走出巷口,一辆马车上前拦住去路,一道温厚的声音从车里传来:“芙元。”随后见车帘被举起,一名仪容俊爽,玄冠绣袍的男子双目戚戚然地凝视着她。
夏绮雪心下暗惊,不知车上是原主凌芙元的何人,正焦急不定时,对方见她不应,又轻轻唤了一声:“芙元妹。”
这一声令夏绮雪遍体生寒,一阵冷颤,同时将一封沉于记忆深处的信从过去中捞了上来——这人是易绍晖。
当初看到那封信中的内容,就已经知道原主凌芙元与易绍晖的关系不一般。
易家世代为武将,易绍晖祖父是正一品的大将军,父亲因体弱多病无法从武,只好走文官的路,本来以为会从此延续下去,但易绍晖身体生得硬朗,他祖父便自小将他养在身边,教习武艺兵法。
前两年,因邻国的侵扰,易绍晖便随祖父出征,迅速击退敌人,被晋升为昭毅将军。
这般年纪轻轻便被晋升为正三品昭毅将军,可谓开国以来少有,但并非仅是立有军功的原因。晋升后不久,便传来他与太后外甥女定下婚约的消息,明眼人心中均知当中暗含的意思。
夏绮雪还记得凌芙元在那封信中提到她不愿当一个被易绍晖养在私宅,连易家正门都进不了的外室。
这事似乎是她自杀的导火线。
夏绮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紧张不安的情绪,冷淡道:“请自重,我现在已是瑜王王妃。”
“芙元妹……”
夏绮雪沉默不语,直接绕过马车径往大街方向走去。
她不是凌芙元,在易绍晖的眼中却仍是以前相识之人。
明知眼前相识之人已经嫁为人妻,仍旧无视凌芙元的意愿、名誉,自顾自地乱叫,夏绮雪就无需给他面子。
易绍晖见对方毫无回身之意,犹豫了下,叫道:“凌小姐。”
夏绮雪仍是不回身,不止步。
易绍晖无奈地叹了一声:“王妃。”
夏绮雪回身道:“何事?”
“能否耽搁些时间。”易绍晖说着亲自下马车,放下踏脚凳。
夏绮雪表情淡然,提着衣摆上了马车,徒留易绍晖伸出要相扶的手定着。
两人来到悦福酒楼,易绍晖似是早就订下雅间,方到便见店伴端上桂花糕、豌豆黄、绿豆糕、花式酥糕,一壶刚沏好的茉莉花茶,花香随着壶口流入茶盏间盈满鼻端。
易绍晖一手捏着袖子,一手拿筷子夹了块桂花糕放入夏绮雪身前碟子里,边说:“这是芙元妹以前喜欢吃。”
夏绮雪冷漠地睨了他一眼,肃然道:“若是你再有一次以这称呼相唤,我便离去。”
易绍晖一顿,叹道:“王妃,你我之间难道再无半点情谊。”
夏绮雪非常想告知他,自凌芙元死的时候已经将所有的情谊带走。她口中提醒道:“请别提这事,如今我是王妃,若是让别人听见,你让我如何自处?”
易绍晖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又说道:“王妃与瑜王成亲是因为气我吗?”
“不是。”
“却是为何?”
“皇上赐婚。”
听见此,易绍晖一去哀戚神色,露出温和笑容:“我是知道芙……王妃不愿,是被逼。”
夏绮雪紧蹙柳眉,心中暗道难道凌芙元真正伤心绝望的事,他是一点都不知吗?还是凌芙元在他面前掩饰得相当好?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睁开双眸,问:“易绍晖,你曾提过让我当一个外室,直到现在想法从未变过?未曾后悔过提出这事?”
易绍晖突然伸手想握住夏绮雪的手,她直接起身挪了一个位置:“要说话便说,别动手动脚。”
“王妃,你不能理解我吗?难道我还能抗太后懿旨,不娶楚瑶淇?”
“我并没叫你抗旨,我是问你是否当真只让我当一个外室。”
“楚瑶淇背后是太后,我娶了她之后要立妾,立谁都不能无视她的意愿。”
“难道就可以无视我的意愿?”
易绍晖叹道:“我有难言之苦。”
“那便放开我。你的难言之苦不是我给你,不是我造成,却何以要我承担?你就不能像一个男人一样,潇洒放开这段感情?”夏绮雪言语间毫不留情,“方才一见面,你便以旧称相呼,那里人少,但只要有一人听见,有一人认出我是王妃,你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谣言会绘声绘色满天飞,你倒好,躲在马车里,谁也看不见你,那时又是我承担了所有的伤害。名誉,一个名誉对女子相当重要,你若是真在意我,真把我放在心上,连这么简单易明的事都没想到?”
夏绮雪一双乌眸淡淡地对上他的视线:“你有多爱我,我不知道,我知道你更爱你自己。”
夏绮雪起身离去,打开门前,又道:“这段感情里,你不得,不是只有你一个受到伤害。”
凌芙元也受到伤害,所以选择了一条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