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桌上拿起茶盏,发觉杯子微微发颤,当即一手按住手腕,将茶盏轻轻放了回去。
她按捺下心中的慌乱,暗中向旁边的婢女使眼色,那婢女悄悄地离去。
等夏绮雪走完一圈后,孟氏尽力让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不明所以问道:“你是要做什么?”
“这些都是家贼,自然是送到官府。”
“家贼?”孟氏像是掩饰一般,又拿起茶盏。
“是,他们合伙窃取了库房的东西,然后放火烧了,再宣称失火。”
砰的一声,孟氏手上的茶盏摔到地上,碎片横飞。
“不可能。”孟氏好不容易现出的笑容,登时僵住。
“夫人,这事你放心。只要把他们送到官府,说明府上有人纵火偷窃,到时大人将他们全严刑拷打,这么多人总有一个会受不住会全招,那时不仅是嫁妆,连库房里其它失窃的东西都能……”
“别再说了。”孟氏突然怒吼道。随后发现自己失态,重拾表情后,说,“不必,府上出了家贼这事不好听。”
“好吧,那我就与大人说,凌府的损失可以不必追,只追回我娘的嫁妆就行。”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孟氏再次失声道,“我说不必追究。”
“是夫人没听懂我的话,凌府不追究是凌府的部分,我娘的嫁妆在被休的时候本就该退还,换句话说,我有权替我娘向他们”夏绮雪指着韩管家那群人,“追回。”
“这里是凌府,他们是凌府的下人,由不得你带走。”
“我不带走他们,我请大人来一趟便好。”夏绮雪突然话锋一转,“这些人数起来也有十来个,不知道凌夫人用什么方法让他们在牢中紧闭嘴巴?有句话说,死人不会说话……”
“放肆。”凌帆顺宏亮的声音从游廊的右方传来,在他身边还跟着方才悄然离去的婢女。
“你无凭无证,凭什么官府的人听了你的一面之词就来抓这些无辜的人去严刑拷打?”
无辜?夏绮雪心中暗笑,他们或许无辜,但凌帆顺也出来掺一脚,说明他与孟氏不无辜。
不过不得不佩服他,夏绮雪刚才故意提出到官府要受刑,又指出孟氏可能会为了自己处理掉他们,为的是将忧惧和怀疑植入家丁心中,只要有人露出一些马脚,夏绮雪就有机会逼孟氏将东西吐出来,但被他轻易拔掉。
既然官府这事吓不到凌帆顺,就换一个能威慑他的人。夏绮雪盘算过后:“我既然快要嫁给瑜王,去见皇上总不会有人拦着吧。”
本来以为凌帆顺这根定心针出来,孟氏就能放下心,一听她提这个,心脏顿时提了起来。
凌帆顺冷哼一声:“就算让你见到皇上又如何?一旦惹他不高兴,别说婚事,你命都难保。”
想吓唬她?夏绮雪如今一无所有,所嫁之人还不了解,她若是揣着恐惧而活,那又有什么意思,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死过一次。
她淡淡一笑,缓缓走近他身前,冷冷道:“如果有你们作伴,我心甘情愿下地狱。”
所有人都懂她话中的意思,要死也一定会拉上你们。
凌帆顺顿觉心中莫名地生起一股寒意,犹如冬天的朔风,从体内窜到四肢百骸,透骨而寒。又仿佛有一条蛇爬上他的背脊,缓慢地游走到肩上,擡起它的头,向他嘶嘶地吐着蛇信子,令他寒毛倒竖,一时失语。
这时,孟氏干笑几声,说:“我想起来了,其实昨夜失火之前,我为了方便清点嫁妆,曾叫他们将东西搬到别的地方,没被烧毁,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她转向韩管家所在的方向,“是吧。”
韩管家连忙点头附和道:“是是是,小的也想起来了,小的该死,昨夜那么晚了,夫人劳累没记住,小的也该记住。”
夏绮雪冷眼看着他们做戏,她还记得前一刻问他们知不知道嫁妆在哪,这一点足够提醒韩管家想起昨夜的事,况且还有这么多家丁一起搬运,他们都不提醒?
看他们做完戏,夏绮雪拿出清单,淡淡道:“现在就来清点嫁妆。”
“现在?”孟氏惊道。
夏绮雪坐回椅上:“以免夜长梦多,我要带走。”
孟氏:“你要带去哪?你是从凌府出嫁。”
夏绮雪:“到时再运送过来,凌府容易失火。”
凌帆顺:“成何体统,被外人看见,会怎么谈论凌府。”
让夏绮雪在摇大摆将嫁妆擡回去,再在出嫁前擡回来,被人看见,传到皇上与瑜王那里,这不摆明打他的脸吗?
夏绮雪就怕他不要这脸面,笑道:“想让我把嫁妆留在这里,就要签一份保证,如果在出嫁前嫁妆有任何毁损、失窃,我想想,就以十倍银子折回来。”
“你不如去抢。”孟氏叫道。
夏绮雪没理会她,转向另一边:“韩管家,烦请你叫人将嫁妆都擡出来清点,该不会又忘了放在哪吧。”
韩管家擦了擦满头的汗,恭敬道:“没忘,没忘。”
凌帆顺:“等等,好。但是这一次清点若有毁损仍按市价折算,确认过后才十倍。”
老狐貍。夏绮雪心中暗骂,随后跟着韩管家前往清点,她见凌帆顺与孟氏留在客厅不动,回身道:“你们不去现场确认?”
凌帆顺:“韩吉嵩足够了。”
“请你们当中一人前去一起确认,韩管家记忆力不太好。”
孟氏被夏绮雪抓住这一点噎得相当不舒服。虽然知道假装纵火那事,她绝对没有证据,但是刚才那一句话,却让孟氏头晕目眩,心生惧意,立即找借口补救回来。
孟氏现在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不想再与她多接触,于是向凌帆顺使眼色,示意他去。
凌帆顺只好铁青着一张脸跟了过去。
清点过后,又有几张铺子的契约书,夏绮雪毫不客气地揣进怀里。之后,又让凌帆顺签下那张保证书。
他盖下印信后,冷哼一声,狠狠甩袖而去。
夏绮雪毫不理会他的怒意,将保证书仔细地收了起来,转头对韩管家笑道:“劳烦韩管家带句话给凌妍瑾,衣服我迟些送一套新的过来。别忘了。”
“是是是。”韩管家捏着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心中五味杂陈,本来世代就在这家中当管家,以为是个好差事,只要会察言观色,多少能舒服过日子,没想到临到中年摊上个麻烦的主。
韩管家将夏绮雪送到大门,恰巧遇上一个更麻烦的主。
“好狗不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