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你们家怎么没雇保姆?”耿维荣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牛坤宏招呼耿维荣落座,并将面前的果盘推到耿维荣的面前。

“保姆在小曦他们几个还小的时候雇过。后来他们几个长大了,岳父岳母将生意重心安排在这边,经常能回家后就没再雇过。他们觉得做饭、做家务这么重要的事,还是自家人亲力亲为的好。而且,有的保姆嘴也碎,时间一长,有的还会失了边界感,挺麻烦的。”

想了想自家的那位慧姨,耿维荣深有感触。不过……“家务也算重要的事?”他问。

牛坤宏郑重地说:“家务可重要了。岳父岳母说过,家务可以促进家人亲密关系。对了给你说件趣闻。这还是曦曦告诉我的。

“曦曦六岁生日那次,岳父岳母因为生意忙忘了,礼物都没来及买,就从外地连夜赶回来了。虽错过了生日,还是给小曦手工搓了碗长寿面并补了礼物,事后还与曦曦道歉。”

“道歉?”耿维荣不敢置信地望向牛坤宏。

牛坤宏眉眼扬起,抿唇笑着点点头。“是啊,他们向曦曦道歉了。并在那之后,他们每年,都会将重要的生意尽量避开几个孩子的生日。实在避不开,哪怕忙着应酬,也要抽空与孩子们视频,为他们唱歌,为他们跳庆生舞。”

牛坤宏的话对于耿维荣而言,仿佛在听一则关于家庭的美好童话故事。美好到让人觉得可笑的地步。他像玩毛线球的猫,在茶几上玩着苹果。看着手中滚来滚去的苹果,脑中闪过一副过往画面。

某天小学放学,他开心将他从学校特意留下来,带回家想给父母吃的进口苹果,被耿源当成了打他的凶器。

那次挨打的原因,是因为李丽接洽的业务合作成功,而耿源接洽那笔业务,不仅没成,还受了气。想起那个与自己脑袋撞击后滚到角落,沾有灰尘摔烂的苹果,耿维荣将手中的苹果如丢垃圾般扔回果盘。

“天下无不是父母。就算道歉又能有多少诚心,不过是为避免后续的麻烦,哄孩子罢了。”耿维荣嘟哝。

牛坤宏盯着耿维荣被头发阴影遮盖住的眼眸,想到看过的资料,心里不免有些沉重。

“柏家是个很温暖的大家庭。说来不怕你笑话,当初会选择入赘,除了因为曦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家。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从没享受过家的温暖。而柏家的家庭氛围,弥补了我从小到大因没有家而产生的所有遗憾。

“小荣,父母也是人,他们是会犯错的。有些话虽然一代传一代,可并不代表就是正确的。没必要为了并不百分百正确的话,而苛责要求自己,让自己从而过得压抑。”

耿维荣擡起眼眸看着牛坤宏眼里的真诚与善意,心里激动与委屈交织出一种纠结的矛盾感。他双唇蠕动着,脑中有些混乱地想说又不知说什么时,裤兜的手机开始发出滋滋地震动声。

见看着手机发呆迟迟没有接通电话的耿维荣,牛坤宏以上厕所为由离开客厅。

等他一离开,耿维荣快步走向室外的小菜园,并将连接客厅的玻璃推拉门合上。

指尖滑向接听键,耿维荣将手机附在耳边,未来及开口,电话里传出了摔东西的声音和仿佛站的很远处的叫骂声。伴随着这份嘈杂,还有贴着电话,口齿不清,语序混乱的女人呜咽的说话声。

听着电话里的动静,耿维荣还是从女人混乱的话中,抓住了重点。她的父亲死了。

“维荣,我是白琦。薇苒他爸前两天回家的路上,被闯红灯的撞进了ICU,目前已经下了五次病危通知了,她妈从前天开始就催她回去。可有平之这个前车之鉴,我不放心。”

“你是想让我去一趟。”

“嗯,除了你,我们也找不到别人。况且,我们与家里的关系……你都知道的。”

耿维荣没犹豫地一口应承下来。“好。这件事我来办。你安心陪着薇苒与平之吧。我听着,平之的状态也不是很好的样子。白琦”

耿维荣揉着眉心顿了顿,“如果在国外待的比在国内舒心的话,你……你们几个在那边好好的生活吧。若是缺钱就告诉我一声,我转给你们。至于国内的一切……就全忘了吧。”

“忘了?”白琦像听到笑话般痴痴笑起来,很无望地长叹一声,“怎么可能全忘啊……”

耿维荣歉意地说:“对不起,如果当年我没有弄丢那份录像影音笔……”

“维荣。”白琦轻唤着他的名字,说道,“当初我们的计划是很缜密,但学校有那么多监控,还有狼犬的,你能安全跑出去,并带人来救我们,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就算有那些影像资料,步入社会后,我觉得我们也是没能里扳倒那所学校的高层。能从那所学校活着走出来,够了!况且,这些年你没少帮我们。

“对了,我看了国内娱乐新闻,我们拍的那部电影是不是有进入提名备选名单?”

耿维荣吸了口气:“嗯。不知道能不能进入最后提名。”

白琦劝慰:“进不进最后,无所谓了,这个成绩已经够了。不过如果真能冲到最后并获奖,你到时记得帮我们领奖。至于奖杯,将牌什么的,就带上山,烧给于健,告诉他,我们不是被人遗忘的坏孩子。”

白琦说到于健时,声音略微有些哽咽。耿维荣沉默地听着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陶薇苒与赵平之的哭声。

“你……”耿维荣与白琦同时开口,很快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你在国内好好照顾自己。”白琦说,“我们……嗐,挂了吧,我把薇苒父亲所在的医院地址发你。薇苒和平之再哭下去我怕他们又没法出门了。挂了。”

耿维荣来不及道别,白琦已经将电话挂断。随即耿维荣收到了来自白琦发的信息。

盯着手机上的定位,耿维荣僵直的身子在这一刻慢慢靠着墙壁滑坐在地。

那段千方百计想要遗忘的痛苦回忆,如饥饿的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向他扑食而来。

在引规学院里,聚集了好多大人们眼中的坏孩子。在那里他们需要接受被引导回正轨的教育,而这份矫正教育,则是通过暴力对身体与精神上的双向虐待,让孩子们丧失自我,从而彻底服从一切指令。

有的人被折磨怕了,选择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当他们的父母看见他们仿佛机器人般,听从指令地给出他们想要的反应动作时,脸上皆是落下喜悦的泪水,抱着孩子开心不已,并拉着孩子,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给学校的校长,教官们鞠躬道谢。

耿维荣隔着窗棂,目送了好多这种听话的孩子离开学校。其中,有的孩子甚至已经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但即便如此,家长们依旧会兴高采烈地搂着孩子返回家中,毕竟孩子听他们的话了。

有矫正成功的,也就有矫正失败的。同寝室的于健与广辉,他们就是失败品。

一个提前与那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为伴。一个全身被缠满束缚带,拖进白色的医护车。

耿维荣用掌心一遍遍地擦着手机屏。他还瞒了白琦他们一件事,那就是,他其实找过于健与广辉的父母。他以为他们会在失去孩子的自责与痛苦中度过残余半生。结果……

于健的父母又生了一个儿子,这次随了夫妻的心愿,这是个非常完美的的妈宝爸宝男。而广辉的父母,在广辉从精神病院逃跑不知所踪后,夫妻两就离婚了。离婚后没多久,又各自组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

他们脸上带着幸福的、快乐的、慈爱的微笑,那是于健与广辉在每个难熬的夜晚,做梦都向往的。

一滴水珠滴落在手机上,耿维荣用掌心抹去,又是一滴水珠滴在手机屏上。也许,这个秘密白琦他们也知道吧,只是大家都不说,也许都为了维护心中的梦,那个他们觉得,父母会在自责与愧疚中度过残生,他们的父母还是爱着于健与广辉的梦。。

手机屏上的水珠越来越多,耿维荣再也压不住情绪地抽动着肩膀,咬紧下唇无声地哭起来。那些黑暗的过往慢慢地幻化出无数双手臂,牢牢地控制住他的四肢,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往深不见底的黑暗的崖边拖拽过去。

“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想哭就放声哭出来,谁还不是个孩子。”

柏曦将一件罩衣盖在了耿维荣的头上,捋了下自己的衣裙下摆坐在耿维荣身边,隔着罩衣将耿维荣的头按向自己的肩膀,不顾他想要反抗的动作,张开双臂抱住他僵硬抽动的肩膀。

“我有两个弟弟,大的还行,那个小的啊特爱哭。原以为长大后会好些,结果,一个不顺心,眼泪说来就来。我骂他,你能不能爷儿们点,女孩子都没你能哭。

“你猜他说什么?他理直气壮地对我说,爷们儿也是人,是人就会哭,七情六欲摆那呢,凭什么不给哭。

“啧,怎么说呢,我觉得他这话说的也挺有理。

“我不知道你听到或想到什么了,但如果真是无法承受的难过,哭能让你好受些,不如放声哭出来。毕竟咱们也是拥有七情六欲的人不是。”

耿维荣很想推开柏曦的拥抱,但不知为什么在柏曦的身上,他察觉到了一份不同与龚劲森给的暖意,她不像稻草,更像一束光,而这道刺目的光线正驱赶着他周遭的黑暗。

“叔叔,这个给你。”夏夏小小的手心里捧着一把水果糖递到耿维荣的面前,“这是爸爸偷偷给我买的,可好吃了。每次吃这个,牙再疼我都能忘记。你也吃,吃了就会开心的。”

耿维荣双眼模糊地盯着那捧糖果时,一个玩具机器人挡在了糖果前。

“吃糖长蛀牙,夏夏一口烂牙就是吃这吃的。给你玩机器人,新款的。”冬冬霸道地将机器人塞到耿维荣的手中后扑到他的怀里,附耳低语,“你别哭了,我妈最讨厌男生哭了。我小舅舅每次哭,我妈妈都让他倒立把眼泪收回去。你要再哭,她也会让你倒立的。”

冬冬稚嫩的童言童语,让耿维荣一时不知道该先笑还是要继续哭,又笑又哭的模样让冬冬冲着柏曦认真地喊道:“妈妈,你还是让叔叔哭吧,他笑起来有点吓人。”

保持捧糖姿势的夏夏,对哥哥的话充满好奇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弯下腰,歪头去看耿维荣藏在罩衣里的脸。一张小脸也瞬间皱了起来。

耿维荣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类幼崽,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地将脸埋到柏曦的肩膀上。

柏曦像哄孩子般有节奏地轻轻拍着耿维荣的身子,眼里露出嫌弃地看着自家儿子。这差心眼子到底随了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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