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笥又是眨眨眼:“我只是胡乱猜测的哦。”
“好呀,就知道戏耍我们。”闻清韶和林三娘一脸故作埋怨的表情,但浑身上下却都透露出轻松和期待的意味。
几人笑闹一会儿,又转头看起了傩戏,起先将军和旱魃还打得难舍难分,但他终归是一介凡人,血肉之躯如何比得过邪祟,很快就落了下风,只见旱魃黑长的利爪直接穿破了将军的胸膛——
刹那间,鲜血飞溅,滴落在地上却转瞬间干涸成了一片焦黑,早就饿等没力气的百姓们此时却都发出一片恸哭声!
他们为这名英勇将军的死去感到无与伦比的痛惜,他们痛斥着老天无眼,他们祈愿着有谁来救一救这位将军,救一救他们这些穷苦百姓!
这时,天边忽然一阵电闪雷鸣,云雾缭绕之中忽然出现许多身影,那是一个个下凡助他们杀旱魃救将军的神使!
集英殿内忽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所有人都为这一幕兴奋着。
闻清韶就是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候,发现悄悄落座于角落的原熹。
原熹坐的的位置比以往差了不少,似乎不再是以往那个张扬骄傲的得宠公主了,气质内敛了许多,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她以往见过的,料子和样式都算不上老旧普通,只是以往这种重要宴会上,自称为京城贵女典范的原熹都会换上华丽得体的新衣服。
两厢处境对比,不禁令人感慨和唏嘘。
闻清韶如今对原熹的感情很复杂,她和原禄算计自己的家人是真的,可她几次三番帮自己也是真的,如今看见她这般处境,还是会忍不住为她担心。
常笥似乎总是很细心,每次都很快就能发现她的异常:“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最是复杂,有隔阂是再正常不过了,可若是两人仍相互记挂,还是应该好好聊聊,给彼此一个机会。”
闻清韶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她至今都没有向常笥去求证,当初她说的“被忽略的、熟悉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原熹,因为已经不重要了,从她们开始翻案起,原熹没来找过她一次,她就知道答案了。
就算要求和,那也不该是她主动。
常笥叹了口气,但这终归是她们两人的事,她不好过多插手。
……
随着乐声逐渐从慷慨激昂再次变为欢快喜悦,这场表演已久的傩戏终于进入了尾声,各路神使救活了将军,并与他一起制服了作乱为虐的旱魃。
表演场地开始转移,众人随着饰演各路神使和将军的教坊乐人的来到南薰门外转龙湾“埋疫”后,这场耗时许久的仪式终于结束。
大傩仪是这场宴会的重头戏,它结束了,宴会很快就结束了。
原麟之前在宴会上就看见几人在交头接耳、聊得热火朝天,刚散席赶过来的时候,就听见闻清韶说要走,顿时有种被排挤和嫌弃的感觉:“我才刚来你就要走,贺余生,你倒是说句话拦着点啊。”
贺余生没理他,只紧紧牵着闻清韶的手,他巴不得早点走,他们这些人在,她都不怎么和他说话了。
还是林三娘直接瞪了原麟:“闻娘他们还要回去准备团圆饭,你在这瞎闹腾什么?”
被当众慕艾的姿态,可自从之前留香楼的事情之后,她对自己就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偏生他还拿她没办法。
闻清韶看着这一幕直笑,没想到她当初那个选择,竟然让两人的相处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等笑够了,她才又提出告辞:“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年见。”
大家都笑:“明年见。”
闻清韶牵着贺余生转身离去的时候,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没有再看到常笥的身影。
自入宫给原熹当伴读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没和她贺除夕,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闻清韶两人出了宫后,没有回武馆,而是去了闻府,她们本就打算今晚在闻府守岁,更何况还从常笥嘴里得到那样一番话,当即决定提前来这和吴娘她们一起准备年夜饭。
虽说这样,但脑子一放松下来,闻清韶就会开始控制不住地想阿爹何时能赶回来,整个人心不在焉的,饭做着做着就频频转头看向门口。
贺余生知道她的期待和紧张:“清韶,你之前不是说常娘子每次都算得很准吗,这次肯定也不会出错的,岳父今天肯定能够赶回来。”
“你说得对,可是没见到他人,我这心里总不踏实。”说是这么说,可闻清韶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焦虑,但等她目光落到贺余生身上时,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什么——
“话说回来,余生——这是不是你第一次见我阿爹啊?”
贺余生切菜的手一顿,嗓音有点发涩:“……嗯。”
闻清韶终于意识到,他应该比她更焦虑更紧张,毕竟他才是那个趁人家父亲落魄了后强取她女儿的浑小子啊。
想到这,她忽然有些好笑,但她非常有道德地憋住了,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正经地说:“没事,余生,你别太紧张了,原麟之前都说了,我阿爹是知道赐婚这件事的,他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嗯。”贺余生勉强相信了,但闻父知道归知道,但更多得是出于权宜之计才没阻止,并不代表他对自己有多满意。
一想到闻父能在战场上杀敌砍头如切菜,又看了看自己不抗揍的小身板,贺余生的表情就又僵硬了几分,那种强烈的僵硬感恍惚之间让他以为自己又犯病了。
完了,闻父要是看到自己女儿嫁了个像他这样的病秧子,肯定会后悔得当场发飙手撕了他。
闻清韶从他的表情就把他的想法猜得七七八八了,顿时哭笑不得。
“我阿爹也没那么……”她张嘴刚想宽慰他,忽然耳尖得听到府外传来了战马嘶鸣的声音。
她愣愣地转过身,就听见濯缨兴奋地大喊:“老爷回来了——娘子!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