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什么东西裂了。
濯缨与新车夫对视一眼,俱是满脸惊疑,一时之间都不敢开口,生怕触了娘子的霉头。
幸好,没过多久,车里就传来娘子沉重的声音:“掉头,去白果寺。”
“是,娘子。”新车夫连忙答应,勒着缰绳往左一扯,马车跟着晃晃悠悠地掉头。
车身里,闻清韶表情难看地盯着裂开的软榻,目光晦暗不明。
她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去木音阁,但让她就这么干等着,她也做不到,她必须做点什么。
闻清韶又想起常笥之前几次似是而非、玄之又玄的话,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本来早上她心神不宁的时候,就是想去找她四娘这个半吊子佛家弟子,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或者得到点宽慰。
这也算是殊途同归。
落雨坊距离白果寺的距离并不算太远,马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今天是九月十八,明日便是观世音出家日。
寺庙里香客不多,但有许多僧人来来往往,似乎在布置明日法事需要的物品、座次等。
闻清韶很少来这种地方。
小时候是因为生活在边疆,那里的人自己生活都困难,烧杀抢掠时有发生,打仗死的人更多,鲜少有人会去供奉菩萨。
后来大了点,则是没有那个机会。
她跟随升官的阿爹上了京城,没快活几天就被扭头送进了宫。
她一个喜欢东跑西看的人,硬生生被这里的规矩堵在房里,望着房外的风景却不敢踏出一步,什么宴会诗会能推掉的都推,自然也包括一些庙会。
话又说回来,所以她其实真算不上信佛。
但不知为何,常笥说的那些话她确实有些相信,比如,她一定可以再见到阿爹,阿爹一定会没事的。
或许是人到困境,总会生出那么一两点祈求。
这个时候若是有签文、预言或者天机刚好沾点边,便也能将它翻来覆去一字一句去核对,非要解读得完完全全符合不可,好求得那么一两寸的心安。
哪怕这人原本不信佛。
闻清韶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她擡头,望着长长的台阶上庄严无比的寺院大门,里面传来深沉悠远的钟声,越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她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耳边好像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内心的浮躁一点一点褪去,重新沉静下来。
最后,她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安谧的寺院,她学着路过的僧人合掌行礼:“小师父。”
和她迎面走来的一个小和尚停下了脚步,鞠躬回礼:“女施主。”
“小师父。”闻清韶恭敬地问,“请问顿亲王府世子妃常娘子在吗?”
“常施主在的。”小和尚说,“女施主可是姓闻?”
闻清韶有点惊讶:“小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小和尚憨厚地笑了笑:“是常施主叮嘱过的,说近日会有姓闻的女施主来找,让我们留意一下。”
闻清韶更惊讶了,但她并没有过多表露出来,笑着说:“既然这样,那就劳烦小师父给我带个路。”
“女施主客气了。”小和尚鞠躬念了句佛号,转身道,“请跟我来。”
闻清韶领着濯缨跟在小和尚后面,绕过威严庄重的佛堂,来到香客暂住的后院。
“小和尚和常娘子很熟?”闻清韶一边走,一边问。
“我与常施主并不算熟悉。”小和尚解释道,“只是常施主近年来总是时不时来寺里休养,再加上她是我们方丈的忘年交,所以我们这些弟子也经常见到她。”
“常施主待人温和,处事有礼,对问题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我们这些弟子都很喜欢和她聊天,总是会有豁然开朗之感。”
“原来是这样。”闻清韶点头,也跟着夸赞,“常娘子确实让人觉得亲切,说话做事也有大智慧。”
“施主说得对。”小和尚又念了句佛号,便缄口不再言语。
三人便又继续走路,小和尚最后领着她们来到了一间厢房门口。
他轻轻敲了敲门:“常施主,有位姓闻的女施主找。”
房内传来浅浅的脚步声,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咳咳。”
常笥低头咳嗽一声,然后冲闻清韶微微一笑,语气有些感叹:“闻娘,你来了。”
闻清韶动了动唇,嗓子有些发哑:“四娘……”
常笥笑容多了些安抚的意味,然后又合掌朝一旁的小师父行礼:“多谢小师父带路。”
闻清韶和濯缨也跟着说:“多谢小师父带路。”
“阿弥陀佛。”小师父合掌念完一声佛号,便告辞了。
常笥侧身道:“进来吧。”
闻清韶跟着她进了厢房,而濯缨则自觉地留在了房外,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坐吧。”常笥领着她来到桌案前,给她倒了一杯温茶,咳嗽一声,“寺里只有些清茶,招待不周,闻娘莫怪。”
“无妨。”闻清韶接过,“多谢四娘。”
常笥靠在一边的软榻上,用手帕掩着嘴,微微擡眼看着她,没说话。
闻清韶有些紧张地转着茶杯,主动开口问:“四娘……早知道我要来?”
常笥轻笑着点头。
闻清韶呼吸停滞了一瞬:“那四娘也知道我为何而来?”
这次,常笥摇了摇头。
在闻清韶失落的目光下,她再次笑着开口:“闻娘,我不知道你找我想问什么,但我想——”
“我这应该有你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