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韶以笑相对。
可等到他上了马车的那一刻,她唇角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看着马车逐渐远去,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濯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娘子……”
闻清韶忽然回神,表情有些莫测地看向了她。
濯缨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打鼓:“怎么、怎么了?”
“走,我们去找四娘。”
另一边。
车夫架着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后,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隔着车帘低声说:“郎君,上次查的那个出现在刑部大牢的人有消息了。”
贺余生神情微动:“是谁?”
“不知道,但有人看见……”车夫似乎吞了一下口水,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有人、有人看见——他见过太子身边的人!”
“我知道了。”贺余生表情未变,显然有所预料,但目光却是冷沉了下来,“之前前两天送信过来让你们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查到了,六部三衙之中最近告假的一共有三人,调查后不知去向的只有副都指挥使王佑安大人。”
“我知道了。”既然辎重已经被重新押运,而兵部内部又毫无动静,那领队的人在其他司部之中的可能性最大,时间紧迫,他也来不及验证其它可能。
车夫没敢在开口,这件事郎君当时说要用自己的人查而不借助太子的人时,他还有些疑惑,但结果查出这么一个消息……
郎君恐怕早就猜到了,太子有问题!
可是,他们现在就要去见太子了,郎君到底怎么想的?!
车夫满心疑惑,但又不敢在此刻打扰贺余生,只能闷头驾车。
他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应该快一点、还是慢一点,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和之前一样。
从敦亲王府到木音阁的距离说远也不远、说不远也远,不管速度如何,总有到了的时候。
车夫忐忑地扶着贺余生下车,时隔几天,再次看到这个熟悉的药馆,心情却不再放松,而是暗自警惕起来了——
仿佛里面等着他们的,不是当朝最尊贵的储君,而是可怕的洪荒猛兽。
贺余生一步一步往木音阁走去,脸色是一贯的苍白,但眼神却极为冷淡而沉静。
一进门,甘草就迎了上来,然后把他领进了药房密室:“郎君,主子已经在里面等候你多时了。”
一听这话,车夫更警惕了,整个人绷紧得像一只即将离弦之箭。
他刚要跟上去,却被贺余生挥退:“我自己一个人进去,你在这里等着。”
然后又压低声音,叮嘱道:“见机行事,如有不对赶紧逃,别进来。”
“可是,郎君——”
贺余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从容不迫地推开了门。
等他进去后,甘草贴心地关上了门,把车夫担心的目光隔绝。
一进门,他最先听到一个沉稳的男声:“你来了。”
他闻声看去,药室内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一身华服气宇轩昂,说话时正转过身来,那张脸也在跳跃的烛光中显露出来——
正是太子原麟。
见贺余生没说话,原麟又向前走了两步,凑到眼前上下打量,沉稳的语气倏忽之间发生微妙的转变:“这是怎么了?”
“特意给你放个假和夫人出门踏秋,怎么回来脸上一点喜色也没有,还是板着这张脸?”
他后撤一步,摸着下巴说:“难不成之前教你的那些招式都不起作用,你和你夫人的关系还是没有进展?”
贺余生还是没说话,只盯着他看。
“不应该啊——”原麟一改之前严正的形象,啧啧称奇地围着他转了一圈,“以闻家娘子的性格,只要你多示弱,她就算不对你怜香惜玉也不至于横眉冷对。”
“你为何这般垂头丧气愁眉苦脸?”
“在海宁镇发生了什么,说出来给我听听。”他拍了拍贺余生的肩,“我没准能再给你出出主意。”
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可不像是要出主意,更像是想听笑话。
“殿下,”贺余生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取经,而是平静地质问,“诬陷闻尚书贪污的人是你吗?”
原麟笑容消失了,恢复了对外肃正自持的模样,后退一步,睥睨他:“贺二郎,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余生用沉静的目光与他对视。
药室里一时静默。
原麟冷冷地看着他,储君威严的气势一展无遗:“怎么,贺二郎为了给老丈人脱罪污蔑起了当今储君?”
贺余生并不害怕,反而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手指打开露出掌心的一块烧了半边的碎纸:“这是在私宅香炉里找到的碎纸,用的是东宫里融了龙涎香特制的宣纸。”
“殿下的人去过死宅,那一个月前检举揭发闻尚书的是殿下的人吗?”
原麟冷笑:“你都敢来质问我了,心里不该有答案了吗?”
贺余生摇头,没有解释,而是继续问:“几日前,曾有殿下身边的人去见过闻尚书。”
“是殿下让他改口承认贪污的,对吗?”
此刻,被质问的原麟反倒悠闲起来,坐会去端起茶酌饮:“你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今天敢来这质问我,不管答案是与不是,你都不会好过的。”
“再说,就算是——你就不怕我把你杀人灭口吗?”
“我想不通。”贺余生低咳一声,说。
原麟放下杯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想不通什么,说出来,没准我看在你马上就要死了的份上,我纡尊降贵为你解答一下。”
贺余生眉头都没动一下,像是对于他话里的深意置若罔闻,平淡地说:“利益。”
“殿下似乎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得到丝毫利益。”
“新任尚书是五皇子的人,我查到重新运送辎重的是王佑安,他表面上是殿下的人,但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是四皇子安插在殿下身边的人,以殿下城府谋算不该如此。”
“这重要吗?”原麟大笑了一声,“我想拉下一个大臣需要什么利益,我是胤朝的储君,天下都是我的——我要什么利益?”
“而他们两个就算得到了一点蝇头小利,照样还是被我压在
“至于你——”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猖狂恶劣,故意一字一顿地说,“想好怎么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