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知道二郎有种莫名的自卑,她也不是不想让二郎胆大任性一点,只是不想让他用先前那种伤害自己的方式。
她心思百转千回,面上仍旧笑着,又咬了一口,逼仄的马车中传来她清脆的咀嚼声:“二郎怎么这也会那也会,一点也不像我。”
“若是让我去做上一道菜,怕是整个厨房都得鸡飞狗跳,最后做出来的东西,怕是连浣浣都不肯吃。”
她说着,像是想到了浣浣炸毛的样子,笑弯了一双莲目,天边最后的晚霞似乎都被她夺来,沉浸在那双眼里。
贺余生也跟着放松了刚才不自觉绷直的脊背,露出了点笑意。
而马车外的车儿板子上坐着的两人,只当自己啥也听不见,专心地按照郎君所说沿着那到水流晚上走,果真在隐隐绰绰的密林茂草间看见了几户人家。
“郎君、娘子,前面果然有人家!”濯缨惊喜地喊道。
马车内的人没什么回应。
濯缨忽然夸张地捂住嘴,冲车夫大哥眨眼睛,满脸揶揄偷笑。
车夫大哥却不像她一样胆子那么大,敢议论甚至臆想主人家的私事。
他一脸肃穆地赶着马车,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跌跌撞撞朝一户点灯的人家走去。
濯缨无趣地撇撇嘴。
没一会儿,他们的马车就到了那户人家跟前。
“郎君、娘子,到了。”濯缨下了马车,摆好杌子,侯在一旁朝车内喊。
“好。”贺余生和闻清韶便一前一后下来了。
濯缨强迫自己目不斜视,不去看郎君和娘子微红的脸、水润的唇和含情脉脉得几乎都要溢出春水的眼睛。
闻清韶不知自己丫鬟脑里的“惊世骇俗”,她用手帕擦了擦唇角的油,整理了一下仪容,就走到门前敲了一下门:“请问有人在吗?”
“谁啊?”屋子里传来一道干练的女声。
话音一落,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妇女,头上披着盖头,身上是利落的短衫和长裙。
她看见了四人,稍稍往后退:“……你们是?”
“大娘好,我们是从京城来打算到海宁镇去。”闻清韶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这眼看天黑了,我们想找个人家借住一晚,不知大娘家里可方便?”
那大娘一看是个娇俏的小娘子,稍稍缓和了语气,但也没有敞开门来,只问:“京城到这中间不远处不是有家脚店吗,你们怎么跑这来借宿了?”
闻清韶显然不知道,颇为讶异地看向贺余生:“二郎?”
贺余生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宽慰,然后对大娘说:“我们路上马车被绊失了方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绕了路,就顺着水流的方向到了这,还麻烦您收留我们一晚,咳咳咳——”
说到后面,他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闻清韶俩连忙轻轻拍他的背替他疏解,然后又对着大娘说:“大娘,还希望你收留我们一晚,我们会付房钱也绝不会过多打扰你们的,只需要借住一晚。”
濯缨也配合着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大娘。
被两个乖巧可爱又人畜无害的小娘子盯着,大娘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你们进来吧。”
“把马车也牵进院子里吧。”
闻清韶四人自然无不应是。
大娘领着四人进了院子,闻清韶得以看清里面的布局。
院子挺大,但陈设极为简单,几个木板巧妙地堆砌出一个又一个平台,上面摆满了晾晒的东西,期间又有几盆似花非花的植物错落的摆放着,平添了几分雅致。
房屋的设计也不像京城那般复杂,过了正屋,左右两边各设有两个屋子,最后面设有一个较大的厨房和一个小的储物间,再过去又是一个后院,那里种了些果蔬。
“这个房间是我家翁家婆住的,他们已经睡了。这个房间是我们夫妻两住的,这个房间是我家女儿住的。”大娘带着他们转了个圈,“这个房间是我儿子住的,但他如今不在家,你们不嫌弃就在那住吧。”
大娘说完,又打量了一下他们,“可是你们有四个人——这位小姑娘若是不嫌弃,就与我那小女儿挤一晚。”
她说的小姑娘是濯缨。
她这么大岁数,怎么说还是有些眼力见的,为首的那郎君和娘子一看就出身富贵人家,而且那浓情蜜意的劲儿一眼就看出来两人是夫妻,剩下的小姑娘和小伙子应该是带过来的下人。
那小姑娘看着挺机灵的,她倒也不介意她和自家女儿挤一晚。
“至于你——”大娘看着车夫有些迟疑。
车夫子自觉地主动说:“我拿凳子拼一下就能睡。”
大娘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去给你那个床褥垫着。”
“您告诉我在哪,我自己来。”车夫立马跟上去,刚好与闻声出来的大爷碰上面。
大娘三言两语和他解释了一下,他爽朗一笑:“我带这个小伙子去拿被褥,你带其他几位客人去房间吧。”
“这样也好。”大娘对着几人说,“你们随我来。”
几人率先来到说是他儿子的房间,她打开门,不放心地叮嘱一句:“屋子简陋,但里面一些东西都是我儿子喜欢的,郎君娘子住的时候还请小心一点。”
“这是应该的。”闻清韶说,“今晚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没事。”大娘见她一脸真诚,才放下心,又对着一旁的濯缨说,“你跟我来。”
房间里就剩下闻清韶和贺余生二人。
闻清韶好奇地打量着房间,这房间的主人应该颇爱墨家的机括之术,桌面上摆满了诸如中秋夜市上看到的奇玩巧具。
因着觉得二郎喜欢,也不好随意乱动,她便拉着他弯下腰凑近看,好奇地指着一个东西问:“这是什么啊?”
“那是机关飞鸢。”贺余生解释道。
闻清韶点点头,正要细问,忽听到屋外传来“哐当——”一声。
她一惊,下意识站起身子转头,结果撞到了还弯着腰的郎君,他踉跄了一下——
“小心!”闻清韶惦记着满桌案的奇玩巧具,连忙揽着他的腰在空中变了个方向,向一旁的床倒去——
“砰!”
有什么东西撞到了一起。
温热,柔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