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屋内走出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常笥。
她三步一小歇,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又是捂着帕子咳了两声,才说:“闻娘怎么来了?”
“是为了早晨之事来的。”闻清韶朝她微笑,做出一幅懊恼的神情,“早晨对阿姑姆姆多有得罪,现在脑袋清醒了特意赔罪来了。”
两人谁也没提纸条的事。
“原是如此。”常笥适时地表示惊讶,“都是小事,我们早就不记得了,闻娘快里边请。”
闻清韶感激地行礼:“多谢姆姆。”
几人又往屋子里走,闻清韶一路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人群里偷偷溜走的身影。
刚一进屋,便有下人添茶。
闻清韶才坐下,便示意濯缨把东西拿出来:“这是赔礼,阿姑的那份便劳烦姆姆帮我转交一下,我实在无脸见阿姑了。”
“这是哪里的话,阿姑胸怀坦荡,定然不会与你计较。”常笥虽然这么说,却招手喊来丫鬟去送,“枣儿,你去把这礼物送到阿姑院里去,就说是闻娘送的。”
“是。”名叫枣儿的丫鬟模样颇为艳丽,但那双滴溜儿乱转的眼睛却透露出些刻薄和不安分。
她是王妃塞到常笥身边,准备给贺余晖做通房的,顺便监视她的。
眼见杏儿出了门,屋里只剩闻清韶与濯缨和常笥与她两个丫鬟。
常笥的笑意真心了几分,关心地问她:“闻娘,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闻清韶虚假的笑容也收敛起来,“多谢四娘关心。”
“没事就好。”常笥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看她精神气还行,便也没再多说,而是直奔主题,“闻娘是为了纸条上的内容来的吧?”
“对。”闻清韶干脆利落地承认了,“四娘既然提起易容,可是已有门路?”
常笥含笑点头,示意她看自己身后的丫鬟:“这是竹聿,就是她会易容,她现在的脸可跟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不一样。”
闻清韶擡头看去,那丫鬟长着一张寻常至极的脸,叫人过目即忘,当下便信了三分,露出一点安心的笑意:“没想到闻娘身边还有这等能人。”
“能帮上闻娘的忙那自是极好的。”
常笥说的很真心,让闻清韶愣了一下。
自己对她的好感尚可用她像二郎解释,那她对自己呢,又是为何?
她敛了笑,把目光落在常笥身上,一字一句地说:“四娘,若是我想易容混进刑部大牢呢?”
“我本是想让你易容出去送行……”常笥愣了一下,倒是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混进大牢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若是混进大牢被发现了可是欺君之罪,甚至会被当成越狱,那恐怕就……”
“闻娘,你得考虑清楚,三思而后行。”最后,她还是很认真地这样劝她一句。
“四娘,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被发现了——”闻清韶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想不通,“那你也是这场越狱计划里的帮凶。”
“想过。”常笥笑了一下,“但我知道你不会,就算你真的那么做,我也会帮你。”
闻清韶默然无言,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是想把她看个底朝天。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为什么会愿意帮你?”常笥看出了她心中疑惑,笑着说,“除了上次说的觉得我们是一类人以外,还是因为——”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常笥在她疑惑的目光下露出一个追忆的神情,“闻娘,我比你想象地了解你,但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为什么?”闻清韶只是这么问。
“我说不清。”常笥抱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笑了起来,“清韶,你还记得我之前在哪养的病吗?”
闻清韶回忆道:“白果寺?”
白果寺是皇寺,也是胤朝最大的佛寺,每年香火鼎盛。
常笥低低咳嗽了一声,才说:“用寺里的师父来说,大概就叫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不可泄露吗?
理智告诉闻清韶她的话不可信,但直觉却又觉得她说的话是真的。
“但天机告诉我,我可以再和你说两个消息。”常笥又咳了一下,正色起来。
闻清韶莫名也正襟危坐起来。
“第一个消息,上次我和你说的话你可能没放在心上,但它很重要。”
上次……的话?
闻清韶迟疑了一下,说:“你是说……衣裳?”
“算是吧……”常笥扶额,“被忽略的往往是我们最熟悉的,比如衣裳,还有……”
“啊?”
后面的话有些模糊,闻清韶没听清:“四娘你说什么?”
“咳咳咳——”常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缓了缓才说,“我说其实还有后半句话——不管多长久的感情在绝对的利益下都会被抛弃。”
感情……利益……
闻清韶若有所思,正待细想,却又听见她说:“第二个消息,你和闻尚书必然会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
“手拉手、面对面谈心的那种见面。”常笥补充道,然后笑了一下,“所以,闻娘,照顾好自己。”
!!!
“你说的……是真的吗?”闻清韶动作僵硬地看着她,满脸难以置信。
“天机这么说的。”常笥调皮地眨了眨眼,“虽说我只是学了点小皮毛,但我觉得还挺准的。”
“所以闻娘,想做什么尽管去做,结果会给你惊喜。”
闻清韶死死抿住嘴,良久才憋出一句:“谢谢你。”
很真诚。
常笥含笑受了这句谢,然后提醒道:“闻娘你该走了,讨厌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两人心知肚明指的谁。
“好。”闻清韶被她逗笑,“四娘,那我们后天见。”
“好。”常笥笑着点头,目送她离开。
果然,前脚她刚走,后脚就有人来。
“人呢?”这是王妃气势汹汹的声音,“不是说要陪罪吗,怎么不敢当面赔罪?!啊——是不是心虚了?”
常笥皱了下眉头,认命地站起来迎接,跟以前一样婉言哄她:“闻娘已经走了,但她托我替您陪罪,阿姑可别在气了,她已经知道错了。”
“呵,她之前不是好大的威风啊,怎么,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王妃气得不轻,“你看看我的脸,这是她那个罪臣之女赔得起的吗?!”
看到她这改不了的小家子气,常笥心里嫌恶得紧,但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算了,就再哄两天,省得她去找闻娘的麻烦。
算算时间,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