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韶随手举起了身旁那把笨重的椅子,无辜地眨眼:“我有吗?”
浣浣之前的仇,一直没报,她可还记得呢。
虽然先前不知道哪位好心人将他的风流韵事捅了出去,但她仍觉不够。
“你!”贺余晖气急,但他早已见识过她怪力的凶悍,忍不住瑟缩着后退了一步。
王妃也觉得好不容易消肿的手背又痛了起来,她强撑着威严,讥笑了一声:“我竟不知道,宫里的礼仪规矩何时这般松懈了,你不仅顶撞舅姑,还想举椅子打人!”
“阿姑这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想向兄长证明我没病,怎么算得上顶撞呢。”闻清韶放下手里的椅子,发出“嘭——”的一声!
她面上仍旧笑眼盈盈,柔柔弱弱地问了一句:“倒是阿姑你,也不知手好了没有,可需要我让二郎替你捎一份药膏回来?”
“你!”王妃气急,强装和善的面容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正当两人又要针锋相对,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常笥突然重重地咳了起来。
王妃立刻抛下闻清韶上千关心:“四娘,你没事吧?”
一个二妇,一个四娘,孰近孰远一目了然。
“咳咳我没事。”常笥用帕子轻轻擦拭唇角,嗓音柔和,“小叔他匆忙去医馆休养,想必有许多事宜尚未安排妥当。”
“四娘想说什么?”闻清韶对她不像对王妃,态度温和了不少,假惺惺的笑容都收敛了很多。
“咳咳咳——”常笥又咳了几下,缓了缓才继续说,“闻娘若是现在要出门看望小叔,正好替我们捎一句问候,还望他早日康复。”
“四娘说得对。”闻清韶缓缓笑了,“我确实要去看望二郎。”
“时候也不早了。”她转头看向无视她的王妃,盈盈行礼,“阿姑,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王妃目光从常笥身上移开,看向了那把挪了个位的椅子,不甘又敷衍地应了声:“嗯。”
闻清韶笑容越发明媚,转身离开时,还颇为愉快地向常笥打了个招呼:“四娘的问候,我就先替二郎谢谢你了。”
常笥颔首,柔柔弱弱地冲她笑。
闻清韶无端想起同样羸弱的贺余生,神情越发亲近,看着常笥的眼神都透露出一股怜爱。
但是她该走了。
闻清韶不无遗憾地想,然后转身领着濯缨跨过门槛,还能隐隐听见身后王妃殷切又不满的声音:
“ 四娘,你没事吧,怎么还咳嗽着,可别是着凉了。”
“余晖,你还不快扶四娘回房,有你这么做丈夫的吗!”
……
另一边,木音馆,药室。
角落浴桶里满满装着的棕黑色药水已经凉了,不见昨晚腾起的水汽。
室内不通风,药味也就还没来得及消散,挤在这不甚宽敞的药室里,更显逼仄苦涩。
“嘎吱——”
药室药架后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狭长的烛光从药架与墙面的缝隙投射出来,拉出两道长长的人影。
原来药架之后是一个密室。
从中走出的两人,正是贺余生和老丈。
贺余生走在前面,他的脸色苍白透明,眉目间满是倦色,长长的眼睫无力地低垂,紧抿着的唇浅淡而紧绷。
落后半步的老丈仍旧摸着他那把胡子,神情肃穆中透露出一丝放松:“这件事情确实有点麻烦,得亏你在,不然我可不敢拿主意。”
“人啊,真是得服老。人一老就开始怕这怕那,畏手畏脚,不比你们年轻人,有冲劲。”
“嗯。”贺余生随意又敷衍地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语气认真起来,“你帮我找个人。”
“好,什么人你说。”见他如此,老丈的态度也认真严肃起来,“我现在就派人去查。”
“闻府的奶妈。”
“……”老丈脸色一僵,一阵无言,“你这是把我们的人当成你追小娘子的工具了。”
“上次是宠物,这次是奶妈,下次是什么?”
“这确实是我的私事。”贺余生对他的怨念视而不见,“你若是为难,我就自己去查。”
“查查查,我帮你查。”老丈没好气地说,“你看看你现在这样,怎么查,拿命查吗?”
贺余生没说话,拖着疲惫的身体往旁边的床榻走去。
老丈见他这幅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昨天晚上确实辛苦,你休息一会儿吧,早膳我等下让人送过来。”
贺余生仰躺在床上,安静地阖上双眼。
老丈无声地离开了房间。
贺余生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僵硬的骨节深处泛起细微的痒意。
突然,伴随着一阵破空声,门帘被猛地掀起——
“郎君,闻娘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