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人说完,补了一句,“闻娘子赶紧抱着郎君上马车,我带你们去。”
闻清韶这才反应过来,他是送他们出宫的那个车夫。
她赶紧跟着他穿越吵闹的人群,钻进了停在一旁的马车。
进了入温暖的马车内,闻清韶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略微放下,她紧紧抱着怀里浑身湿透的郎君,希望能给他一点温暖。
“麻烦你快点!”闻清韶忍不住催促一句,摸了摸贺余生的额头,冰凉如旧,“再快一点!”
“好嘞!”车夫麻利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他才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闻娘子,医馆那么多,你去哪个?”
“是就近找一家,还是去贺郎君熟悉的,我看他可不是普通的病,熟悉的大夫上手快一点,可别找错了地方给他耽误了。”
他的话唤醒了深处的记忆,她突然高声喊:“去木音馆!”
她突然有些庆幸当初随口问了一句。
“得嘞!”车夫一拉缰绳,老马头脚一歪,拐进了一个巷子里。
木音馆位于马行街北医铺。
那里每逢夜市,比州桥又盛百倍,车马阗拥,不可驻足,都人谓之“里头”。
察觉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闻清韶忍不住掀开车帘,焦急询问:“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闻娘子,太堵了!”车夫解释道,“马车过不去!”
“这离木音馆还有多远?”
“不远了。”车夫说,“前面第三个巷口往右拐一直走,就在左手边。”
闻清韶看了一眼前方周围拥堵的车马人群,一咬牙,当机立断地抱着贺余生就跳下了车。
两人“啪嗒”一声砸落在地,车夫悚然一惊:“闻娘子!”
她没心思管别人的反应,拔腿就跑,横冲直撞地穿过车马人群,向着目标狂奔而去——
“让开!”
“麻烦让一下!”
“让让让开!”
周围的人骂骂咧咧:“赶着去投胎啊!”
“挤什么挤,你脑门是被门挤了嘛!”
“有病啊!”
闻清韶对这些咒骂充耳不闻,她脚底发热发烫,但她还在提速,她不敢不提速,她怕……
快点,快点,再快点!
她在心底不断催促自己,直到余光看见了那刻着“木音馆”的匾额,她一直提着的气陡然一松,腿脚一软,几乎跪了下去——
她连忙憋住那口气,强撑着转了个弯,拐进了医馆里。
一进门就有一个药童迎了过来:“娘子,请到这边稍等片刻。”
“救、救他。”娘子的嗓音沙哑艰涩,哽咽难言,“快救他。”
药童刚想安抚她,一眼瞧见她怀里的人,吓得话都不会说了,慌慌张张跑去了后厢房。
闻清韶腿脚彻底卸力,直接单膝跪在地上,抱着贺余生的手却一点也不敢放松。
没过一会,后厢房里急匆匆走出来了几个人,包括之前那个药童,为首的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丈。
那老丈神情肃穆朝她走来,低头将手搭在贺余生腕上,脸色肉眼可见地更差了。
“快把他擡进药室!”
“是!”药童应了一声,就上前想要接过她怀里的郎君。
闻清韶转身一避,问:“药室在哪?”
本来擡腿就要走的老丈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处藏着打量,他挥手示意药童:“你带她过去。”
“是。”药童伸手示意,“闻娘子,这边请。”
两人进了药室,药童神情严肃,沉声说:“娘子先把郎君放下来,我需要为他脱衣擦身。”
闻清韶眼睫一颤,似是没反应过来:“你、你要干什么?”
“脱衣擦身。”药童重复一句,刚想进一步解释,“郎君——”
“我知道了!”闻清韶匆匆打断,将怀里的人放在了一边的塌上。
药童不再多言,立刻动手扒衣服。
闻清韶猝不及防地被满目冷白晃了神,登时移开了目光。
“我要做什么?”她问。
“你去把这服药煎了。”老丈两手都是满满的药材,他将其中一部分塞给了她,“厨房从后面拐过去就是了。”
“好。”闻清韶答应了一句,扭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被裹进被子里的贺余生,就依言出去了。
她绕进后厢房,迎面碰上几个来回打水、烧水、送水的药童。
“娘子是要煎药吗?”其中一个看见了她,说:“在那边。”
闻清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了那些用来煎药的用具,匆匆道谢就跑了过去。
压根没有思考,为什么后厢房这么多人,煎药这种技术活让她外行人来干。
但她确实会煎药,虽然她不怎么生病。
她没心思再想别的,转而专心致志地开始煎药。
她身上被打湿的衣裳也被灶火蒸干了,汗水顺着熏红的脸颊落下,握着壶把的手心滚烫刺痛。
待到陶瓷壶里药味愈发苦稠,她眼睛终于一亮,拿起碗就要去沥出药汁,却不小心烫了一下。
她也不在意,端起那碗药汁朝药室赶去,步伐稳健又急切。
靠近门的那一刻,她听见药室内传来老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上次的瓜蒌薤白白酒汤折腾的还不够,你这次又闹出个什么幺蛾子来了!”
“你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是吧,那你下次病发也别来我这治了!”
“气死我了你个臭小子,你下次再犯病就直接准备后事吧!”
闻清韶准备推开门的手一顿。
上次……瓜蒌薤白白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