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熹。”闻清韶开了口,才发现自己早已哽咽,嗓音艰涩沙哑,“阿熹,这么晚打扰你,我——”
“清韶,你这说的什么话?”原熹轻笑一声打断她,语气亲昵至极,似是没察觉她的异样,“我刚刚小憩了一会,听见动静才醒了过来,银杏的性子你也知道,最是刻板守礼,这才没放你进来。”
“我知道。”闻清韶勉强掀了掀唇,想继续说,“阿熹,我——”
“清韶若觉得委屈,那吾代她替你赔个不是。”原熹笑意不达眼底。
闻清韶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她和原熹一起长大,感情颇深,互相在嬷嬷面前帮对方遮丑掩短之事不知凡几。
而现在不仅对她句句不离规矩,更是自称吾……
劝诫之意显而易见。
“更深露重,清韶早点回去吧,切莫着凉。”
闻清韶猛地回神,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抵住房门。
那纤细的手腕似有千钧之力,几名宫女用力到面目狰狞也无法将门合上。
“闻娘子,你这是干什么?”原熹眸光一闪,笑容有些淡了。
闻清韶知道她生气了,手心早已被汗湿,却固执地看着她不肯退缩:“阿、公主,闻府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果然知道了。”原熹笑容彻底淡了,凤眸瞥了一眼濯缨,“看来这宫里的下人该重新学学规矩了。”
闻清韶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前面那一句:“公主,你的意思是——臣女的父亲绝不可能贪污!”
“闻娘子。”原熹冷声打断了她,“你这是在质疑官家的决定吗?”
闻清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又惊又懵:“此事必有蹊跷……”
“闻清韶,你够了!”原熹见她还想继续说,当即怒了,“都什么时候了,闻尚书被关,闻府被抄家,你怎么还这么不知所谓!”
“你这叫愚蠢!”
“公主教训的是。”闻清韶乖顺地低头,“臣女确实愚钝,还请公主直言相告。”
原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色冷凝,似在考量纠结着什么。
场面又僵持住了。
夜更深了,暗云遮月,一阵寒风吹过,激得几位宫女打了个寒颤。
原熹叹了口气,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脸埋进了厚实暖和的貂毛里,然后对身边的海棠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海棠银杏等人行礼告退。
原熹看向还在一旁干愣着的濯缨:“你怎么还在这?”
濯缨看看她又看看自家娘子,面色犹豫之际,见娘子冲她摇头示意,这才退下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濯缨这丫头和你一样倔呢。”原熹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模样,笑着和闻清韶打趣,“她怕不是也忘了你那一身怪力,还担心我把你怎么样呢。”
闻清韶见她态度恢复了亲昵,没有深究缘由,而是直接追问:公主,闻府——”
“你冷风还没吹够?”原熹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率先往房间内走去,“进去再说。”
闻清韶愣了一会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坐下后,闻清韶就立刻问:“公主,现在可以说了吧?”
“还叫公主呢?”
“阿熹。”闻清韶从善如流地改口,看起来乖觉得很。
原熹无奈摇头,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前几日,众多大臣上疏,称兵部尚书闻击筑有贪污之举。”
闻清韶接过却没喝,急切地追问,“然后呢?”
“官家当然没有轻信。”原熹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而是安抚了那群大臣,派人去详查。”
“结果真的在闻府私宅里查到了兵部丢失的武用辎重。”
“证据确凿,没有刑罚恐难以服众,官家遂令刑部查封闻府,并将闻击筑收监在牢。”
“不可能!”闻清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我阿爹不可能贪污!”
“坐下。”原熹拍了拍绣墩,示意她坐下,“你别急,听我说。”
“刑部文书未下,说明此事尚有疑点,并没有说一定是你阿爹贪污。”
“所以还有希望是吗?”闻清韶这次立刻抓住了她话里的深意。
“我可没这个意思。”原熹避而不答,“我只是劝你冷静。”
闻清韶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平复下来才发现了一件很古怪的事:“闻府被抄,那我不是也应该……”
“官家仁厚,念你一直身居宫中,对此事并不知情,没有怪罪于你。”
原熹轻轻握着她的手,动作亲昵而自然,宽慰她:“只是得委屈你继续住在我这了。”
“这前朝的事情复杂,一时也难以理清。我原是打算明天告诉你这些事,让你能再睡个好觉。”
闻清韶对她后面的话不予评价,但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阿熹,谢谢你。”
原熹刚觉欣慰,却见她起身就要跪下,连忙拦住:“清韶这是做什么?!”
“阿熹,我还有一事相求——”
原熹一听,顿感不妙,这是明知她不会答应,所以干脆用跪逼她。
果然下一瞬,她的手被轻松挣开,闻清韶猛地跪了下去,重重一叩首:“罪女闻清韶想见罪臣闻击筑一面。”
“求公主成全!”
真正的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