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听着，叶辉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叶辉终于理解了，雀儿确实不怕猫，她怕的一直不是猫。
“再后来，可能是没有人给他们钱了。总之，那时候伙食非常不好。好像是年轻点的那个人自己拿着钱跑了，剩下的那个老太婆骂骂咧咧还要养着我，猫和我就成了偷吃的竞争对手。”
雀儿擡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叶辉，语气里还有些得意。
“我总是能打赢它，可是动静闹太大，就会被发现。我们打架的次数很多，老太婆打人都不如那个年轻的，根本管不住我们，那时候我都有点喜欢猫了。”
叶辉一直注视着雀儿，一时间与雀儿对视上，低头吻上了雀儿的眼睛，夸奖她，“我们雀儿真厉害。”
雀儿得了亲吻脸便红了起来，赶紧又低下头。
“有一天我们打架的时候正好被那个老太婆撞见，她就提着刀想要捉猫。猫一爪子抓到老太婆的眼睛上就跑走了，老太婆流了好多血，那天我还以为她会死呢。”
说着说着，雀儿的语气又低落下来。
“可惜她没有死，她还把我给卖了。那时候已经开始乱起来，到处都在打仗，买卖人的事似乎很常见，和我一车的还有许多姐姐，那伙人把我们一绑就扔到车上，也不知道往哪里送。
“我看见了有好多男人，趴在那些姐姐身上，姐姐们都在叫。我也好想叫，可是我叫不出来，我和一个人对视了，我怕他来找我。”
这段回忆对雀儿来说明显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叶辉抱紧雀儿，忍不住安慰她，“不想说就不说了，没事的。”
雀儿摇了摇头，接着说，“那个人是个好人。我看见他来放了一把火，还帮我解开了绳子。他让我跑，我脑子一蒙就直接跑了，都没想起来看那些姐姐们怎么样了。”
两人都知道，那时候的雀儿吃不饱穿不暖，刚被人贩子抓住，就算留在那里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可如今雀儿回忆起这段痛苦的记忆，惦记的仍旧是曾经救过她的好心人，和不知道如何了的其他姑娘们。
叶辉说不出话来，他年少时曾经懵懂地跟在起义军里几个人身后，亲眼见着他们买姑娘发泄。他觉得诧异，恶心，痛苦，最后也只是一把火将他们行事的地点烧了。
他记得自己救下来过一个小姑娘，可那时候的记忆在脑海里面目模糊，只剩下一些情绪了。叶辉无法对照记忆里的脸来确认那是不是雀儿，可这本也不重要，至少对雀儿来说，并不重要。
虽然当时买卖人口确实常见，可细节重合度之高，让叶辉已经确认了当时跑走的那个小姑娘就是雀儿。他还记得其他姑娘们的结局，无人生还。
可现在抱着怀里的雀儿，叶辉只会对她说，“既然有人愿意去救人，那些姑娘应该都被救下来了吧。”
雀儿沉默了一会才接着说，“那天的火就像现在的河灯一样，烧得很广，到处都是。不过那时候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觉得火焰很温暖。刚刚一看见这个火焰灯，我就觉得喜欢，说不定你买的这盏真的开过光呢。”
发现雀儿转移了话题，叶辉自然不会再揪着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不放。他提起那盏火焰灯放进雀儿手里，现在也不是再想雀儿会不会无意识被自己烫坏的时候了。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叶辉收紧自己的怀抱，将吻落在雀儿的头顶。
“我曾经被满天神佛保佑过。他们指引我栽种一棵梧桐树，便能吸引到一只小鸟自己来筑巢。”
雀儿笑起来，又擡眼看他，几乎要被叶辉眼中的情意灼伤。
他的眼眸比烛火更璀璨。雀儿从没见过如此复杂的眼神，那并不是单纯的怜惜，雀儿仍能从叶辉的眼眸感受到他的爱意。可其中的厚重，就仿佛叶辉真的跋涉了许久，才等到自己。
雀儿可没有忘记两人最初相处的时候，叶辉有多排斥自己。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刚刚见他的时候也很排斥。甚至还想着帮师父报了恩，就找地方隐居。
雀儿想起自己确实很喜欢蹲在叶辉院子里的梧桐树上，甚至还想要睡在上面，说自己在筑巢也不算错。
“现在我已经将我的保佑送给你了，还有这盏开过光的灯，雀儿，你以后也一定可以平安顺遂的。”
雀儿看了看被叶辉放进手里的灯，思考了一下同叶辉说，“我们把这灯放了吧。”
叶辉愣了一下，却没有反对的意思。本来就是为了哄雀儿开心，自然雀儿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虽然他自重生之后也开始相信鬼神之说了，但既然不解其意，便可百无禁忌。将开过光的灯放了，也没什么问题。
刚刚那盏是雀儿去放的，这一盏雀儿就叫叶辉去放。
叶辉蹲在河边，听见站在自己身后的雀儿说：“我许愿神佛一直注视着叶辉，护他长命百岁，佑他心想事成。”
叶辉回过头去，只见雀儿冲自己笑得灿烂，“你要将我放在你的心上呀。雀儿是种很贪婪的鸟儿，不满足只在梧桐树上筑巢的。”
飘荡的河灯安静燃烧，远处传来灯市热闹的声音，有人在河边相拥，接吻，许下至死不渝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