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立时围了上来,正好看见西南王睁开了眼睛,“婉儿,真的是你。”
扁鹊赶紧凑上来诊脉,他眉头紧皱,说出来的话却是众人都爱听的,“王爷如今醒了便会越来越好,只是还需要再用几次药浴将余毒拔除干净。”
众人惊喜,没有人注意到扁鹊紧锁的眉头,除了王妃。
“我去前头通知大家。”卫桓说着就跑了。
西南王的苏醒振奋了所有人的精神,整个王府都忙碌了起来,欢喜得比过年那日更甚。
外面的热闹打扰不了室内,西南王与王妃七年未见,如今终于能够互诉衷肠,扁鹊喊人送来参汤就退了出去,其他人走得干净,连叶辉都让雀儿扶着自己出门。
叶辉虽然出来了,却并没有走远,他帮父母将门关上,就直接守在了门外。
“王爷是个怎么样的人?”雀儿突然问。
叶辉听着门内传来的小声啜泣,回忆了一下父亲的样子,又觉得记忆里那个爽朗直率的青年,与缠绵病榻的样子截然不同。
七年未见,不仅是自己有了许多变化,父亲应该也有了许多改变,于是叶辉对雀儿的问题避而不谈,只是说,“阿爹会喜欢你的。”
毕竟阿娘很喜欢你,阿爹会喜欢阿娘喜欢的一切。
想到这里,叶辉又笑了,不管如何改变,总会有些不变的东西。
门里,王妃趴在王爷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把他的前襟都打湿了。王爷也没有说什么话哄人,只是将王妃牢牢地抱在胸前,一下一下地轻拍王妃的背。
手法有点像是哄小孩子,却的确有效,王妃渐渐止住了泪意,擡起身子对王爷笑,明明眼睛中的红色还没有褪去,可不管谁看来都能感受到王妃的喜悦。
“叶郎,我来找你啦。”
那一刻,叶阳觉得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自己美丽的未过门的妻子背着她的父亲,为自己送来吃食。
那时候,自己是村里父母早亡的孤儿,婉儿是秀才老爷的独女。自己靠着村里人接济顺利长大,还有幸靠着一把子力气过上了还可以的生活,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娶到婉儿。
是婉儿,在十里八乡的青年才俊里,挑中了自己这个穷小子。是婉儿,一步步地走向自己。如今,婉儿又来了。
“婉儿,辛苦你了。”西南王虽然醒来了,却仍十分虚弱,只是说句话就要大口喘气。
王妃摇了摇头,制止了他再说话,一边给王爷喂参汤,一边说着最近发生的事。
“李庸要不行了,中了毒应该是醒不过来了。渊儿那孩子是个有野心的,如今帝京中的局势全由他掌握,估计不久就能收到他登基的消息了。
“咱们辉儿虽说同他关系好,不过时移世易,谁知道能好到什么时候去。都说狡兔死走狗烹,咱们还是要为辉儿早做打算,我看你这云川城就不错,让他承爵留在云川城,就算之后李渊想要削藩,他在这边有兵有粮,也不会掣肘太多,总好过在帝京仰人鼻息。”
王爷点点头,“都听你的。”
“还有辉儿自己找了门亲事,我同他说定本月成婚,正好你也醒了。是个伶俐的小姑娘,我一见就特别喜欢,就是雀儿家里人都死光了,往后她和辉儿成了家,也就是咱们家的人。”
王爷仍旧点点头,“你喜欢的一定极好。”
“扁鹊先生说你身体里余毒未消,精力不济是正常的,你要是累了就休息。我去叫辉儿进来,那孩子也同许久不见,应当有许多话要说。”
王妃一碗参汤喂尽,便要端着空碗起身,却被西南王拉住了衣袖。
“婉儿,你还有话没说……”
“狄虏灭族了。他们的青壮劳力绕道进了帝京,京中提前收到消息守株待兔,尽数全灭了。后来大军闯入狄虏城寨抓住了剩下的老弱病残,副将传消息回来问怎么处理,我下令将他们全杀了,一个不留。”
王妃的声音中没有什么情绪,并不激动也不痛快,她一直低着头,不去看西南王。
西南王强撑着起身,想要坐直,王妃注意到了赶紧去扶。两人距离再次拉近,西南王顺势将王妃拉进了怀里,让王妃将脸埋在自己的胸口。
“狄虏与中原积怨已久,灭了也就灭了。”西南王仍旧说几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战场杀伐,我杀过太多的人了。我不问他们,只是问你。”
“狄虏人说,你中的那毒叫眠蚀骨。”
王妃的语气仍旧平静,西南王却能感觉到自己胸口浸染的湿意,他仍旧像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拍着王妃的后背。
“要么中了毒一睡不醒,在睡梦中逐渐死去。要么,就解了毒,拔除毒的同时拔除自己的精气,剩下的寿命不过数月。”
王妃擡起头来看着王爷,露出她那张被泪水浸满的脸。
“阿阳,怎么办,我找不到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