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小明这么说:“再敢在我生日出去找女人,我一定揍你!”
四周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许久,是若有若无的一声答应,小明听不分明。
只如流风一点,只如空洞的地方有的一点嗡鸣。
大概便是一声:“好。”
小明便满足,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洞中一片明黄,和来时已是不同。
小明眼前,也只是种模糊,他便起身,身下,有细微的纠缠,不分明,轻轻一挣就断了。
眼前却还是模糊,伸手去抹,抹下一层菌丝,菌丝明黄,眼前世界的明黄原来来自于此。
他的身上,尽数也是这种菌丝,而那些酸痛和不适,此刻已经消失殆尽,人有种精神。
再看石木天刚,不同于其他光秃的石台,他的那处,菌丝满布,人已经被包裹住看不见了,菌丝之上的关键处,有点点明黄更甚,看上去,便像是全身笼罩了一种带着生命的保护罩,闪烁着生命光芒的璀璨。
小明半跪在地,细细去看,菌丝之下,石木天刚的脸孔看不分明。
但有种气息,开始平稳。
小明的眼底,再次涌上酸|胀,他笑,没心没肺,直到笑出眼泪,直到笑得喘不上气,最后,起身,在笑意未尽时,背身走出坟冢。
“我要进|门……”
他说,却没人听见这句话。
只是种信念,鼓荡在心间。
“去瞧瞧,到底是什么,让我们一族世世代代生不得好生,死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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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医院的特护病房中,吴琅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进|入紧急抢救之中。
所有人都已经疲惫,吴琅却仍在挣扎,没有放弃。
吴琳攥紧手中的针|剂,最后的针|剂,一直没有完成注|射。
身体的异样已经相当明显,在遮盖严实的衣裤之下,她甚至能感受到钻出皮肉的菌丝。
呼吸已经不畅,内里有东西在生长,眼前也越来越模糊,有丝状的覆盖遮挡住视线。
但她还在坚持,因为,之前无数次,也是到了这种几乎不能继续的地步,一切就又好了起来。
而这种好和坏的交替,同吴琅的状况完全一致。
吴琳知道,吴琅此时正在经历怎样的生死考验,作为他的姐姐,虽则同父不同母,但亲情就是这么奇怪,有了这一层莫名的血脉,她便还是放不下他。
这次……吴琳艰难呼吸,眼前,已经泛出明黄……好像真的快不行了……
意识开始模糊。
一片模糊中,身后有分明的脚步声轻轻软软地传来:“姐姐……”
怯生生却一听就古灵精怪的声音,正是吴琅小时候。
“姐姐……”
吴琅又叫,还是那个声音,就缀在她身后,不远不近。
吴琳皱了皱眉,那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一段过往。
这点思绪刚起,四周的一切果然分明。
争吵,摔砸,她的继母和父亲,又在为谁去谁留开始争吵。
“凭什么不能是琳琳?她是没妈,那我这个也当妈的就不能为自己的儿子想想?”
是继母的声音,虽然蛮横,但其实声音并不大,毕竟,她那时已经相当虚弱,皮包骨一般,眼眶、唇和指甲都是乌黑,身体内的血管僵硬如铁,时不时触上,吴琳只疑心那里面的血液已经凝固不动。
可,如果真的凝固,人怎么还能活着?
因此,大家都骗吴琅,说他的妈妈只是生病了,很快就能好。
为了不让他发现异常,还告诉他妈妈需要静养,让他不要打扰。
因此,吴琅那时很有些小心谨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教他害怕,教他睡不着觉。
吴琳就总想,吴琅其实是知道的吧,什么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或者说,不敢去知道。
吴琅就总是来找他的姐姐,唯一的姐姐,虽然这个姐姐平日里也不大同他说话,但他知道,姐姐就是姐姐,会给他盖好被子,会同他讲故事。
虽然,那些故事相当吓人就是了。
这夜也是如此,爸爸回来了,母亲照旧是要闹的。
吴琅本来已经睡着了,吴琳却睡不着。
她那时不大不小,该懂的不该懂的隐约都懂了一点,知道父母的争论是关于她和吴琅。
而且,时间似乎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
她便想知道,那最后的答案是什么。
“老吴,”继母的声音继续,“我快死了,你也看得出来,我尽力了,那法子不行,我也只有一条命……对琳琳,我没有过半点苛责,我没有对不起她,可是……琅琅太小了,他太小了……你就忍心……”
自始至终,吴富有没有说一句话。
“老吴,”声音柔软下来,“你得赶紧拿主意,等我走了,就来不及了……”
内里还是沉默。
“姐姐……”
就在这时,吴琅的声音传来,吴琳紧张回头,看到走廊那头,小小的吴琅穿着睡衣,光着脚,乖乖等在那里,不敢离开,也不敢上前。
只一双眼,满是纯稚明净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