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遭受到血脉的压制,他们也从未想过可以用自己的骨血来做出某种谋算。
“所以,”美妇不接二人的腔,“只是让大家配合,到人众之中参与研究,大家却还是不愿意么?”
语出,室内静。
恰时,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不十分亮,但却将研究所外的苍茫照了个大概。
有暗沉的风滚动在林海之上,起伏沉沦。
“冒昧问一句,阁下是?”在雷声将起未起之际,洛水林家的人开了口。
“生门,”恰时,一道雷劈下,紧接着便又是一道闪电,不同于先前,这道闪电异常明亮耀眼,美妇便在那道闪电中回过头来,“顾清澜。”
那是,秦川的母亲!
生她养她的母亲!
在变成一具冰冷的尸骨之前,她们也曾有过二十多年的相处时光!
可……
明艳动人的美妇站在窗前,站在明火一般的灯火和闪电之中,前后上下,左左右右都照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可……秦川睁大了眼,皱紧了眉,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看眼石木天刚,结合先前解开秘偶信笺时见过的石木天刚,算算时间,此时顾清澜怀中的孩子,不出意外的话,恐怕正是她!
如果……她果真便是顾清澜怀胎十月生下的话……
明亮的闪电过后,眼前蓦地暗下。
声音和动静便都在那时悠远起来,有种抽离感,好似一切突然被某种存在打断,突兀而生硬。
在九牢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尤其仓促。
身侧牵过一只手,是沐云的。
破天荒的,竟相当寒凉,凉得有些教人心惊。
原来,竟是黑如点墨的游鱼再次浮沉在二人周遭,照旧的无眼、无耳、无口,虽则有着流畅的身形和灵巧的身姿,但一点活物的气息也无……
“第五重幻境破了。”沐云的声音响在耳侧,不带一点情绪和温度。
“你认得出的吧?”秦川问。
沐云点头:“认得出。”
“她是我母亲?”
“是。”
“为什么?”秦川蜷了蜷手指,却发现那里撑着沐云的掌心,“我认不出。”
“傀术。”
秦川当然知道,在最初的时候洛林就曾同她说过,她身上有傀术的痕迹,以至于她会认不出特定的相同模样的人,此前,秦川以为自己身上的这层术只关乎沐云。
现在看来,不止沐云,甚至还包括她的母亲,甚至于,是她的一些过往。
秦川不知道那些过往里到底有多少事情是她记不起来的,又有多少同沐云、她父母以及其他人有关。
她也不知道,一切谜题揭开那瞬,她所做的这些到底又还有没有意义。
可,还是那个老问题?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秦川咬住嘴唇,带点委屈,带点憋闷,带点无计可施又无处宣泄,几乎毫无所觉便将嘴唇咬出血洞,渗出血红。
沐云的手指便覆了上去,轻轻替她撑开:“想哭鼻子就哭鼻子,咬嘴唇算怎么回事?又渴了?”
沐云的声线就响在面前,一个“渴”字带着相当的克制,却也因此有了一种别样的色|气。
秦川没有察觉,还陷在方才的情绪里。
沐云便接着道:“可我早说过了,你这样子的人落泪,很难让人不起点别的心思……”
“嗯?”秦川倒是难得地把这句听进去了。
“没什么?”沐云笑笑,见秦川回神,松开了手,“你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这句话说得古怪。
擡头,秦川就对上沐云一双灼灼的眼,眼底有种诡异的颜色看不分明,却分明已经尽数锁在她的唇间。
克制、隐忍,却赤|裸、昭然。
秦川于是明白,蛊门玉安岚消失已久,留下的药剂就算再多,恐怕也有个定数,之前沐云给她注|射了药剂,而他自己,或许并没有。
然而,一切也只一瞬,短暂到秦川以为自己看花眼。
随即,沐云转过头,侧过身子,捂住口鼻闷闷地咳将起来。
说起来,沐云的咳嗽总是不好,他的身量,看起来也比秦川第一次见他时消瘦许多。
正想问声“这咳嗽怎么老也不好”时,秦川突然大睁了双眼,如遭雷劈。
因为她想起,先前的三号病房中,是沐云,承接了十门的血液,又反哺了那些关在病房中的病人!
三号病房!
人众制药!
顾清澜的提议,那个她怀在腹中,可以同时适配十门血脉的孩子!
同她岁数相差不多的孩子!
难不成!
秦川顿住,而后退后,半步一步,随后便是想要疯狂地逃离!
沐云……她的江家哥哥,莫非正是顾清澜的那个试验品!
是顾清澜真正意义上的孩子!
更或者,是她的,真正意义上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