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樊星然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空格安静的坐在一旁，巨大的怪物低头小心的用手指戳着屏幕刷手机的模样看上去很有趣。
“你也变成低头族了？”樊星然有些好奇的探头去看空格的手机，空格也很坦然的将自己的手机给樊星然展示。
在空格的手机上的内容，居然是一个手机版的3D建模app，而在上面的正在捏脸的对象居然是樊星然自己的。
樊星然：“……你这是在做什么？”
“虽然我很喜欢你的样子，但是同样的脸是恋人这件事在你的世界很奇怪，你的世界中双胞胎是不会谈恋爱的，以后如果我能用你的模样出现在你的世界，也会让你的家人怀疑。”
所以现在空格在做的就是希望能在喜欢他的模样上做出微调，这样他们至少看上去很相似却并不是完全一样的模样。
“你的思维很人类哦。”樊星然忍不住喃喃道。
“那是一件好事。”空格道。
樊星然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擡头，去看空格。
空格今天有点不一样。
他和以前不一样，并没有用长发遮挡住那张可怕的脸，而是用樊星然留在这里的小皮筋扎了起来，虽然那细细的皮筋在空格的头发上看上去非常紧绷，像是马上就会绷断的小可怜。
空格十分大方的展示出了自己的脸，那张可怕的会吓哭小孩子的脸就这么明晃晃的照亮在整个阳光之下，让在面庞上撕裂的肌肉、伤疤、眼球都显得格外的狰狞丑陋。
可他似乎并没有和以往一样在意。
这是很少见的事情，至少对樊星然而言是。
是经过了昨天之后，空格的心境也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你看看我捏的怎么样？”空格将手机上保存下来的几张截图给樊星然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哇，建模脸。”樊星然看到空格微调出来的模样，很惊讶，“一般人类是不会长的这么标准的。”
“是需要稍微有点瑕疵吗？”空格问。
“倒不是这样，事实上人口众多，长得像建模的人也不少。”樊星然看着那明显是从自己的样貌上改出的一堆图片，“嗯，感觉都硬朗了很多，你喜欢这款的吗？”
“我对外貌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但是我做了一些研究。”空格很认真的道，“人类有慕强的本性，强大的、更高的、更壮的，显然更加符合人类对于择偶的审美观，嗯，不是说人类，是说男同性恋。”
樊星然眨了下眼睛。
“对，我们是男同性恋。”樊星然才想到这一点，一时之间神情有些微妙，擡头说，“其实也不用太壮硕了，就，和我差不多就行。”
和空格恋爱了太久了，樊星然虽然有考虑过很多次关于情爱的事，可是真的没有考虑过要和空格如何完成这件对他们而言过于伟大的工程。
现在的空格的体型是不行的。
如果空格变成了人类的模样，应该可以，樊星然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癖好是什么。
应该说，只要能舒适就好吧。
樊星然看着空格故意捏出的体型，然后说着：“嗯，我觉得其实只要正常值就好了，不用这么夸张。”
“可是如果是男同性恋，普遍的择偶观念都是希望能够更加优秀于自己的。”空格道。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信息？”樊星然也有些好奇。
空格给他分享了一个软件。
樊星然查了一下软件的名称，这是……国内知名的男同交友网站。
“你是怎么会知道这个的？”樊星然的神色很微妙。
“从游客的经历中知道的。”空格很平静的道。
“那你是不是也知道，嗯，男人和男人，应该怎么，嗯……”樊星然支支吾吾的，有些不好意思将过于直白的话说出口。
“嗯。”空格很平静的回应樊星然，“看了不少。”
“片吗？”
“亲身经历，记忆。”空格道。
樊星然倒抽一口冷气，一时之间有些尴尬的捂住了脸：“好歹也给人家保留一下隐私。”
“没什么不能知道的，我的世界的人类也会这么做。”空格道。
“好吧。”樊星然望着空格，想到昨天，“你还可以，给我好好的看看我现在的自己吗？”
能亲眼看到自己是很独特的体验，不是镜子，而是立体的，还能做出各种动作的自己。
“嗯。”空格带着樊星然去了在分界线的边缘，樊星然止步于此。
而空格穿越了过去。
当樊星然再次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类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樊星然很是惊讶。
空格一般很少会有很夸张的动作，所以在变成人类的时候也有些木然。
“转个圈我看看？”樊星然说道。
空格按照樊星然的要求做了几个姿势，樊星然的心情有些微妙。
“我虽然知道自己好看，但是真的没想过，原来其实还可以再提高一点自我评价。”樊星然说着说着，自己笑出了声。
虽然是人类的身-体，可空格的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即便他在行动，却更像是一个会动的雕塑，没有任何面部变化可言。
樊星然看着空格：“在你的世界是无所不能的对吗？”
“嗯。”
“变个精灵看看？”樊星然起了几分好奇心。
空格似乎是在去思考樊星然口中的精灵是什么模样，樊星然从手机上搜索了一个例图给空格看，还提醒道：“手掌大小。”
空格照做了。
一个巨大的人类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精灵，漂亮透明的精灵翅膀却丝毫没有煽动，却依旧能够定格在空中。
樊星然伸出手，空格站在了樊星然的手边，挺直了背脊，刚刚好和樊星然的手掌一样长。
樊星然觉得真的很有趣。
一连串试了很多次，提出了很多幼稚的要求，空格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不耐烦，无论樊星然怎么要求，他都会照做。
“我好像渐渐理解了孩子们的乐趣是什么了。”到最后，樊星然已经坐在了地面上，在他的面前已经出现了小龙，东方龙优雅、高贵，只是很小，樊星然伸出手，隔着世界将指尖虚空的点了点。
“下一个想看什么？”空格问道。
然而樊星然却没有再去想看另外的东西。
“无论是什么样，只要是你，我都会喜欢。”樊星然偏着头，神色略显怅然，“果然神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到啊。”
所以空格在他的世界里，应该是很拘束的吧。
即便是在神陨之地，也会被奇迹神的厌恶控制着。
樊星然垂眸，看向他和空格之间的分界线。
手指向前，稍稍触碰了一下分界线。
空格注意到了，但是没有阻止。
樊星然的手一点一点的向着前方移动，感受着指尖已经停留在分界线上。
“我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吗？”樊星然问。
“如果你希望，我会让你来到我的世界。”
樊星然看着自己的指尖，始终都没有跨越那一条线。
“你讨厌我的世界吗？”樊星然问着。
“我只是讨厌奇迹神，不是讨厌你的世界。”空格道。
樊星然的手指一点一点的穿越了分界线。
樊星然无法分辨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的体验，在他越过了分界线的指尖传来淡淡的刺痛感，像是触碰了火焰，又似乎是触碰了冰块，并不是寒冷和燥热的感觉，而是触痛。
突然，樊星然看到面前的小龙爪子按在了他的手指上。
温柔的，轻轻的踩踏着的力道，让樊星然的指尖仿佛连心跳都传递了过去。
空格触碰他的力道不大，只要稍微前进，他或许就能够看到另外一个世界。
但是，樊星然没有再前进一步。
空格大概是发现了吧。
当空格的爪子松开的时候，樊星然收回了手。
樊星然的目光看向空格。
“不需要想太多的事。”空格这样说，“我会满足你的任何选择。”
樊星然却无法和空格说清他所想的，所念的一切。
——
樊星然下班的时候看到了在门口吸烟的白杨：“白杨。”
“嗯？”白杨撇过头，看向樊星然，“咋，今天要一起回吗？”
因为樊星然总是喜欢跑神陨之地的行为，樊星然回不回家总是不是很规律，白杨虽然会问一句，却也不会专门等他了。
只是白杨的烟瘾很大，在调查所内又不能一直抽烟，一下班第一件事就一定是要先抽一根烟再走的习惯一直没变。
在此之前樊星然真的一直都觉得白杨是不是下班的时候专门等他，现在想想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自我感觉有点良好了。
“你可以推荐我一下哪里有理发店吗？”樊星然扫了一下发尾，最近头发已经长到需要经常扎起来了。
“你怎么突然想理发了？换个形象？”白杨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樊星然，“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看的，头发随手扎起来，很符合你的形象。”
“好看吗？”樊星然问道。
白杨一愣：“好看啊，不过应该说只要脸好看不管什么发型都是好看的吧，你的脸的确是绝了。”
樊星然微微勾起了笑容，神色柔和。
白杨斜着眼睛吸了口香烟：“你这两天是不是没戴口罩？”
“嗯。”樊星然点头。
“怎么突然不戴了？”
“只是不想戴了。”樊星然碰了碰自己的脸，“感觉，不应该把脸遮挡起来。”
“嗯，挺好，这么好看的脸不给人看真是暴殄天物。”白杨很无所谓的口气。
樊星然笑了，他可真没听出来白杨真的有觉得他暴殄天物过。
“又要剪头发，又不戴口罩，你是要散发你的魅力了吗？和对象分手了？想要再找个新的？”白杨随意的弹了弹烟灰，问。
“不是，是因为我的恋人他很喜欢，所以我才想好好的展现一下自己。”
白杨嗤笑一声：“你还有什么好展现的，就你现在这个德行随便往哪里一站都能拍摄个画报了。”
樊星然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就算这么勤奋的夸我也不能得到什么啊。”
白杨只是这么看着樊星然，任由手指间的香烟徐徐燃烧，樊星然在对方的目光下逐渐开始局促。
“你变得爱笑了。”白杨道。
“我来到丰守市之后的确改变了很多。”樊星然不置可否。
“不是。”白杨咬着烟嘴，眯着眼睛看向前方，道，“人是很难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开朗的，只能说你本来就是这样，只是之前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变得那样，那样……嗯，冷若冰霜？”
樊星然并不知道初次见面的自己给白杨留下的是什么样的印象，但是的确改变了很多。
但是……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樊星然道，“我本身不是那种冷硬的人，我很软弱。”
“谁不软弱呢，说到底能坚持下来的大部分人不都是被逼无奈呢，如果能好好的当个宝宝谁又喜欢出来风吹雨打呢。”白杨的香烟已经燃烧到最后，随意的熄灭在了垃圾桶上的香烟盘里，“走吗？”
“嗯。”樊星然坐了白杨的车。
白杨的车发动的时候，樊星然突然听到了某种很奇特的，有些嘈杂的声音。
“你的车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樊星然突然问道。
“怎么了？”白杨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我好像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樊星然竖起耳朵，可是那奇怪的声音却消失了。
“什么样的声音？”白杨有些好奇的道。
“嗯，就，念经一样的那种很奇怪的声音？”樊星然说完后也觉得很奇怪，如果是车辆发动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也不应该用人声去形容。
可他本能的用人声去形容了。
“我没听到，我自己的车我天天开，如果是感觉到有哪里不对我肯定比你先知道。”白杨道。
“嗯，你说的对。”樊星然也觉得是如此。
白杨将樊星然带到了一个他常常去的理发店，但是樊星然却对白杨的寸头表示怀疑。
寸头，应该不需要什么技术的吧？
“恕我直言，我从来不推荐理发店，我给你推荐这里纯粹是因为便宜，老板还很随和，但是你要说手艺多好，你看我一寸头我还知道哪里有手艺吗？”白杨一边说，一边耸肩，“我倒是挺好奇你这张脸是不是也很看发型，如果剪坏了噗……”
白杨突然笑出了声。
樊星然看向白杨的眼神很诡异。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前两天看的理发店合集，没有人能从理发店里笑着出来。”说着白杨又撇过头笑。
樊星然：“……”
樊星然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也有些迟疑。
他的发型一直都保持着学校要求，大学之后发型都是直接去私人订制，这样直接在路边小店剪头发还是第一次。
“没事吧，你就算是寸头颜值都是能打的。”白杨拍了拍樊星然的后背。
樊星然的手指摸了摸自己过长的发丝，毕竟是无意识之间留长的，不如做个造型吗？
可是樊星然对造型没什么概念。
以后他可能不会再想用樊家的理发店，那么进入这样的街边店应该是很常见的。
“试试吧。”樊星然叹了口气，“只是希望能利索一些，因为是随便长长的，参差不齐，如果实在是不行的话……我有大学时期的照片，应该能照着来。”
两个人一起进入了店铺，白杨说来都来了他也要剪个头发。
只是店内还有人，两个要排队，并不大的理发店内坐在沙发上，白杨拿来了一旁的杂志给樊星然作参考。
“反正你头发长长了，不如大胆一点，染个色？然后再来个渣男头？”白杨好奇的问。
“我只是来剪个头发。”樊星然道。
白杨也没介意，反而好奇的问：“你说你大学的头发，是啥样的？我瞅瞅？”
樊星然没有特地照过，从相册里翻找出来了曾经别人给他照过的照片，给了白杨。
白杨端详着。
樊星然看着白杨，觉得白杨看着的时间似乎有点久了。
“怎么了？难道这样不好看吗？”樊星然也想当时虽然是私人设计，但是设计师也说过年龄、气质、身份都会对适合的发型有影响，难道说现在不适合了吗？
“就觉得你那时候也是一直板着脸啊。”白杨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这照片看上去好眼熟？”
樊星然瞥向白杨，白杨怀疑又疑惑的目光突然之间，让樊星然警惕，伸手迅速的重新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白杨疑惑的望着樊星然，看着空落落的手。
樊星然的心脏几乎是加快了跳动，只是本能的动作，而现在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自己突然的行为。
然而白杨却根本没有要询问的意思，只是耸耸肩：“可能是我想多了。”
樊星然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机，垂眸，手指无意识的在手机的按键上反复抚摸，在等待着让自己的心情平和。
“白杨，来。”店老板显然也早就已经熟悉了白杨了，干脆的叫了白杨的名字。
“我朋友先来，老板你给他剪个干净利落的发型，也别太影响长度，我觉得他长发挺好看的，就是有点杂乱。”白杨立刻说。
樊星然有些诧异的回头：“你就这么决定了我的发型吗？”
“就算我不说你也拿不定主意吧，况且你刚刚自己说是要剪得利落一些的。”
樊星然在听到剪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熟悉的，曾经一直都很在意自己外貌的过去的感觉重新回来。
那时是为了他人，现在也是。
只是感觉却完全不同。
掉落的碎发就如同烦恼正在被一点一点的剪去，落在身上，被抖落在地面上。
樊星然看向了镜子中的自己，手指掠过了发丝之间，清爽的，也不会随意遮挡着眼睛的头发，似乎将曾经总是会隐藏着的过去掩埋了。
“嗯，帅哥果然什么发型都好看。”白杨一边去洗头，一边还对樊星然点评。
理发师却忍不住道：“你就不能夸夸我手艺好吗？”
“你手艺好，我还觉得你在我朋友头上是不是超常发挥了，以前可没见到你剪的这么流畅，你不会外貌协会吧。”白杨一边洗头一边和理发师打趣。
“是超常发挥了，你朋友样貌好，看着就能让人有创作欲。”理发师笑着说。
“行吧，我丑。”白杨翻了个白眼，把理发师逗的直笑。
樊星然从理发店出来的时候，头发十分的清爽，突然感觉到有一阵奇怪的凉意席卷了他的脖颈，樊星然捂住了脖子。
“有点凉。”樊星然在白杨疑惑的目光下道。
“肯定凉了啊，已经入秋了。”白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