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对她的看法不请自来,好听点是特立独行,难听的就盖你一个不合群。实际她并非不擅长经营人际关系,只是早摆脱了在意别人如何看待她的牢笼。
这种痴迷自我探索和提升的秒杀一片的强者,大步往前,脚下躺的都是不起眼的荆棘。
温璃偶尔感慨,这样专注的人,成长速度就像一颗还没发芽的种子只要一滴水就能窜破天际那般可怕。
可能她还在当无头苍蝇,这女斗士就已经站在上帝视角俯视她们这些被新环境迷得晕头转向的蝼蚁了。
她既然没有选择和她们有进一步的交流,说明心里早已过了筛选。既然无法与之成为朋友,保持尊重和敬畏就好。
高中与大学同学之间差别是在她走了半个学期的路才体会出来的经验,也可能是她决定跑到外省的缘故。脱离只有一个目标的群体,这里是从五湖四海汇集而来的一批精锐,千人千面,也天差地别。
在自由支配时间的环境下,人只要一个不留神,与人拉开差距就等同于你吃上顿,别人在吃下顿。心态够好容易调整,心态不行的可能就要钻牛角尖了。
温璃不偏不倚,她努力浇灌自我的成长,也会受到这种距离威胁,有种叫自卑的藤蔓常常勒得她透不过气。
武时舒家境优渥,从小游历世界各大名胜古迹、风景奇胜。跟家里闹个别扭,完全可以傲娇地丢下一句‘我要跟你们暂时隔离,腻在普罗旺斯一段时间’。精神物质双重富养下长大,上个大学,比她们还玩命。
好像不努力走其他的就只有回去继承家业这条可怕的后路。
苏晴在聚餐时给她们揭过伤疤,她坦言自己以前不像现在这样看起来那么开朗,在上大学前,她在别人眼里是个十足的独行侠,常常感觉不到社交和生活的乐趣。
她暗恋一个男生好几年,却没有随着高中落幕而开花结果。
还说搞笑的是,一个学期过去了才发现暗恋对象也上的这所学校。但两个人在种种误解之下,再也没了交集。
自从暑假有幸去领略了祖国的大好河山,苏晴才察觉天地辽阔,何处不是归途,她那些溢出的心事不过尘埃尔尔。
这人一旦决心放手,整个人足有改头换面的勇气。
到了这儿,每天都有笑声的寝室和学习生活,纵然时日子短暂,也足够把她抑结的情绪给治愈了。
吴熙当时插了一嘴,她心酸地表明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唯父母命是从的乖孩子典型,却苦于种种缘由无能改变。
势力的父母为了脸面从小就将她造成一台学习机器,天天被拿去跟别人比,只不过她是把别人比下去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家里两面墙一面贴奖状,一面树起架子放奖品。
人在高二,依靠一次竞赛获得了星大的保送名额。
……
温璃也是一路通过升学考试进入这里的多数普通人之一,虽然中途有过那么几段不愉快的插曲,也稀里糊涂地走过来了。
大学刚开始时她也很迷茫,在没有改变高中思维模式之前,所有奋力的挣扎都显得徒劳。高中只有一条明确且被规划好了的路可以走,在那条单行道里,她无须排除万难,一条路走到黑即可。
上了大学,彻底脱离母亲和老师的掌控与督促,拥有了相对的自由,自然而然地陷入了不知如何安排时间的迷阵。
大学生活依赖高度自觉,她也有足够的魄力和勇气去面对自己。在数次的读书学习、社交活动的实践中,她开始触碰到打破原有价值判断体系与重塑认知的开关,并思考她短短几十载的人生最终是走向万人敬仰的高山还是随波逐流的泥泞……
“走神了?”姜枫伸了五指,在她迷离的双眼前晃动。
沉寂的眼瞳恢复灵动,温璃扭头看向坐在身侧的姜枫,历经千帆似地点了点头:“……想了些开学到现在的事情。”
“是有什么新的疑惑吗?”姜枫注视她,等下文。
温璃眉头不展,寻求依赖地拉过他干燥温暖的手:“倒也不是。”
“就是脑子里总是习惯性地去总结每个阶段走过来的路,好像不及时体察自己内心的变化,会显得我没有比以前更强大。”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你往往已经超过从前的自己了。”姜枫不疾不徐地抚平她冒出的焦虑纹路,比她更紧密地回握:“听完这节,我们去陶艺馆。”
“嗯。”温璃应下:“刚神游没听到,老师讲到哪儿了?”
“保尔·德·曼的解构主义。”姜枫转移视线,望向台上激情澎湃地进行讲解的女教授:“他批评卢梭忏悔的虚伪,想通过《忏悔录》来洗清罪行却收效相反。”
“我在图书馆翻过这本。”当然,是她得知这本书还被诸多学者捧在手里之前,温璃弱弱地提出看法:“不过后来心里浮躁,我又觉得实在无聊,就没看下去。”
“没事,不爱看本身也是种筛选。”姜枫说。
温璃屈指勾了勾鼻,无声默认了他的观点。
走神多少是她得意忘形了,他们当下的身份可是到别人教室来偷师的白嫖党。
大学老师讲人生时的精神状态和他们这代人迥然不同,教授们对生活仿佛永远有燃烧不尽的激情、热忱和希望。
尤其演讲风格鲜明激昂的教授,没有授业者的克制,更像满是烟火气味的生活艺术家。
她偶尔抽个空,和姜枫结伴去蹭中文系的文学课,坐最后一排。
就像今天。
听的一般都是现当代文学和文学理论,在每天要面对的枯燥法律知识外,她想多感受一下文学的魅力。
当然,想归想,丝毫不妨碍她下回听了哪句至理箴言便任由思绪神游天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