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温璃阳奉阴违地应了句万年公式,听不出半点冷淡,转过头就当屁放了。
很多时候,温璃甚至觉得自己在跟生活演对手戏。
她对不满的陌生人能打的直接上手揍,熟识的就维持表面和平,总之不会撕破脸。她不喜欢那种天天见面还要剑拔弩张的气氛,太窒息,所以在至亲之人面前,她就学了另一套逢场作戏。
张欢在家住了两天,第三天临走前,给温璃在手机里多塞了点生活费。
她也没跟温璃说自己要走,不声不响的跟拜完年的黄鼠狼没区别,求个安心所以溜回来看两眼,草草了结完问题就退潮了。
当天周六,她正要拖着行李下楼,冬天风大,帮她把门‘砰’一声关了。她站在门前看了眼,就像告别自己女儿一样。
温璃被这声巨响吵醒了,撑开眼就精神饱满,她干脆起了床,掀开房间的窗帘透气。
眼睛往下随意一放,就看见了张欣拉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她身形有种不自然的消瘦,像是岁月磋磨的成果。空位一人的小区楼下,她歪了歪身子,深红棕色的围巾掉下长长一截,她用手去拦,往脖子上随性一裹,就那么形单影只地出了小区。
温璃目送张欢远去的命运,一步步走入未知的境地,积灰的怨恨一时之间竟被同情和心疼短暂地给消灭了。
温璃总把别人的好当珠玉放心底囤着,张欢为她做的努力和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可她撒手不管还认为自己做的足够多了的时候,也挺招人恨的。
温璃该感激的还是会感激,只是无法跟她张欢亲近,她打小就丧失了这种能力。
拥抱和挽手在她们母女之间是摸不到的空中之物。
因此每次看见同学能和自己的妈能亲密互动,她没代入自己也无法理解,代入了只会觉得恶心。
但是身上流的是她的血,再怨再恨,温璃也不忍心看张欢过得狼狈。
一个电话把她从阴郁的思考里拖了出来,温璃翻到桌上的手机,来电显示是笙儿。
她接通电话,还没问什么事,佟笙那边的杂音夹着她的高昂声线已经咋咋呼呼地传过来了。
“香梨,我明天生日了昂,这回准备送我点啥?”她此举的目就是来要礼物:“只要不再送我练习册,你送我钢丝球我都能接受。”
“你又不洗碗。”温璃拉上一半的窗帘,接过佟笙的茬说:“要那玩意儿干嘛?”
“我用不着啊。”佟笙嘴里嚼着东西,脆生生的,说话含糊不清:“我可以给我妈用。”
“……”温璃用沉默表以敬佩之情,真是你妈的好女儿,家庭妇女身上的担子不够你来加码了。
佟笙用着商量的口气又问了句:“怎么样?”
她倒询问起意见来了,好像真的要温璃送她这礼一样。
温璃一屁股坐在电脑桌前,随便翻开一本书,心不在焉地回:“我早准备好了,佟大情圣,明天等着拆礼物吧。”
“么么么爱你。”佟笙对着话筒连发几个飞吻,完全不考虑听筒那边的人作何感受。
温璃把手机倏地拉远,及时躲开了她可怕的精神攻击。
“香梨我跟你说……”佟笙声音忽高忽低,不知在做什么大幅度动作,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我妈给我买了一堆衣服,说真的,我看了,太公主了,穿去学校要被笑死。”
“那不好吗?”手里的书页只停留在温璃手上,不入眼:“你不喜欢漂亮裙子?”
“不不不!”她挥着一根手指否认道:“本人、立志做气质型美女!”
“噗。”温璃仰天一笑,实话实说:“那不适合你吧?麻烦你还是走个跟年纪相称的路线吧。”
佟笙哼了声,忠言逆耳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还有我爸,他说看我快高三了,要给我找辅导老师。”佟笙躺床上翻了个身,盘腿坐起:“我寻思我才高二,虽然这学期没几天了,那好歹也有高二下学期吧,不知道他猴急个什么劲儿。”
“……”
温璃听着听着就神游九天了。
佟笙跟她吐槽的那些内容都具象化了,电影画面似地在脑中一幕幕闪过,都是她渴望又遥不可及的一切。
被人爱着的感觉也许就是这样吧。
总有人替你操心生活上的鸡毛蒜皮,和你一起构想不可知的未来,为你苦心积虑地铺路。有的人甚至不用过多考虑父母身上的负担,也不会过度担心自己会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挂了电话,温璃心头划过一刹的疲惫,总是在乎别人的感受和想法的她,活得真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