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毗,字佐治,是颍川阳翟人。他的祖先在建武年间从陇西迁徙到颍川。辛毗跟随他的哥哥辛评投奔了袁绍。后来,曹操担任司空时,征召辛毗,但辛毗没有应命。等到袁尚在平原攻打他的哥哥袁谭时,袁谭派辛毗去见曹操,请求和解。
据《英雄记》记载,袁谭和袁尚曾在外门交战,袁谭战败后逃走。郭图劝袁谭说:“如今将军地盘小、兵力少,粮食匮乏,形势危急。袁尚前来进攻,时间一长,我们难以抵挡。我认为可以请曹操来攻打袁尚。曹操来了,必然会先攻打邺城,袁尚就会回兵救援。将军可以趁机率兵向西进攻,从邺城以北的地方都可以占领。如果袁尚的军队被打败,他的士兵溃散逃跑,我们还可以收编他们来抵抗曹操。曹操远道而来,粮草供应不上,必然会自行撤退。到那时,赵国以北的地方都将归我们所有,也足以与曹操对抗了。如果不这样,事情将难以成功。”袁谭最初没有采纳这个建议,但后来还是听从了。袁谭问郭图:“谁可以去完成这个使命?”郭图回答说:“辛佐治可以。”于是袁谭就派辛毗去见曹操。
曹操正准备征讨荆州,驻扎在西平。辛毗见到曹操,传达了袁谭的意愿,曹操非常高兴。过了几天,曹操又打算先平定荆州,让袁谭和袁尚相互消耗。有一天,曹操设宴,辛毗观察曹操的脸色,察觉到他有变卦之意,于是把这件事告诉了郭嘉。郭嘉向曹操禀报后,曹操问辛毗:“袁谭可信吗?袁尚一定能被攻克吗?”辛毗回答说:“明公不要问信与诈的问题,只应该考虑形势。袁氏兄弟本来互相攻打,并不是担心别人会离间他们,而是认为天下可以被他们平定。如今他们向明公求救,这就可以知道了。袁尚看到袁谭陷入困境却不能攻取,这说明他的力量已经用尽。袁氏的军队在外战败,谋士在内被杀,兄弟之间互相猜忌,国家一分为二;连年征战,士兵的盔甲里都生了虱子,加上旱灾和蝗灾,饥荒不断,国家没有粮仓,行军没有粮食,天灾在上降临,人事在下困顿,百姓无论愚笨还是聪明,都知道国家已经土崩瓦解,这就是上天灭亡袁尚的时机。
兵法上说,即使有坚固的城池和众多的士兵,但如果没有粮食,也无法坚守。如今去攻打邺城,袁尚如果不回兵救援,就无法自守;如果回兵救援,袁谭就会紧随其后。以明公的威势,去应对困窘的敌人,攻击疲惫的敌军,就如同疾风扫落叶一样容易。上天把袁尚送给明公,明公却不取而攻打荆州。荆州富庶安乐,国家没有破绽。《尚书》中仲虺说:‘攻取混乱之国,欺侮将亡之国。’如今二袁不致力于远大的谋略而互相图谋,可以说是混乱了;留守的人没有食物,行军的人没有粮食,可以说是灭亡了。朝不保夕,百姓的生命难以维系,却不安抚他们,想要等到以后;以后如果丰收,他们又自己知道要灭亡而改正自己的行为,就会失去用兵的关键。如今趁他们请求救援而安抚他们,利益没有比这更大的了。而且四方的敌寇,没有比河北更强大的;河北平定,那么六军就会强盛,天下也会震动。”曹操说:“好。”于是答应和袁谭讲和,驻扎在黎阳。第二年攻打邺城,攻克了它,曹操上表推荐辛毗为议郎。
过了很久,曹操派都护曹洪去平定下辩,让辛毗和曹休参与其中,并且说:“从前高祖贪财好色,而萧何、张良纠正了他的过失。如今辛佐治、曹文烈的责任也不轻啊。”军队回来后,辛毗担任了丞相长史。
曹丕即位后,辛毗升任侍中,被赐予关内侯的爵位。当时讨论是否要改变历法。辛毗认为魏氏遵循舜、禹的传统,顺应天意民心;至于商汤、周武王,是通过战争平定天下,才改变历法的。孔子说“实行夏朝的历法”,《左氏传》说“夏朝的历法符合天道”,何必一定要相反呢。曹丕认为辛毗说得有道理,就采纳了他的意见。
魏明帝打算迁移冀州的世家大族十万户充实河南地区。当时正闹蝗灾,百姓饥荒,群臣都认为不可行,但明帝的意愿非常坚决。辛毗和其他朝臣一起请求面见皇帝。明帝知道他们要来劝谏,就板着脸接见了他们,其他人都不敢开口,只有辛毗说:“陛下想要迁移世家大族,这个计划是怎么考虑的呢?”明帝说:“你认为我迁移他们是不对的吗?”辛毗说:“确实认为不对。”明帝说:“我不和你一起商议这件事。”辛毗说:“陛下不认为我没有才能,让我在您身边,参与谋划商议,怎么能不和我商议呢!我所说的不是出于私心,而是为国家考虑,怎么能对我发怒呢!”明帝不回答,起身要进内室,辛毗跟在后面拉住他的衣襟,明帝就猛地甩开衣袖不再进去。过了很久,明帝才出来,说:“辛佐治,你抓我抓得太紧了吧?”辛毗说:“如今迁移,既失去了民心,又没有东西吃。”于是明帝只迁移了其中的一半。
有一次,辛毗跟随明帝去射猎野鸡。明帝说:“射猎野鸡真快乐啊!”辛毗说:“对陛下来说很快乐,但对臣子们来说却很辛苦。”明帝沉默不语,后来就很少出去射猎了。
上军大将军曹真在江陵征讨朱然,辛毗担任军师。回来后,被封为广平亭侯。明帝想要大规模兴兵征讨吴国,辛毗劝谏说:“吴、楚地区的百姓,狡诈难以驾驭,道路畅通的时候他们就归顺,道路险阻的时候他们就背叛,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不只是现在。如今陛下拥有天下,那些不归顺的人,难道还能长久吗?从前尉佗称帝,公孙述僭越称帝,没过几年,有的臣服有的被杀。为什么呢?因为违背正道的人不能长久,而大德之人没有什么不能使臣服的。如今天下刚刚安定,土地广阔人口稀少。出兵之前应该先在庙堂上谋划,还要小心谨慎行事,何况如今谋划有缺陷却想要出兵,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处。先帝多次出动精锐部队,到了长江边又返回。如今六军的实力并不比从前强大,却又要重蹈覆辙,这并不容易。如今的计策,不如学习范蠡的养民政策,效法管仲的施政方法,采用赵充国的屯田策略,明白孔子的怀柔远方的主张;十年之内,强壮的人还没有老,儿童也长大可以作战,百姓知道仁义,将士们思奋图强,然后再出兵,那么就不用再次兴兵了。”明帝说:“按照你的意思,难道要将敌人留给子孙吗?”辛毗回答说:“从前周文王把商纣王留给武王去对付,只是因为他知道时机。如果时机不到,难道能勉强行事吗?”明帝最终还是出兵征讨吴国,到了长江边就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