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白昱程还是一副职场精英人士的样子，将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打理一丝不茍，衣服仅在不起眼的位置露品牌 logo， 让他看起来非常“低调奢华有内涵”。
对于忽然看见邵迟，白昱程显得也有些惊讶，又没那么惊讶。
“真巧。”白昱程说。
邵迟已经在琢磨转身就走，出于礼貌，还是回复了对方一句: “不是很巧。”
他语气冷淡。
白昱程却像短时间内不仅学会了忍，还学会了无视邵迟话里的疏离，接着自说自话道: “其实我刚刚下班，从办公室里出来前，还想过有没有可能遇上你。”
邵迟烦透了自己的讲礼貌，这让他不习惯在开口后马上扭头走人，还不习惯随意打断别人的话。
结果让他硬生生站原地听完了白昱程那不知所谓发言。
白昱程见邵迟对自己话没反应，又露出点怀念神色，半带感慨地道: “你还是喜欢把车停在我办公室能看见的地方。”
邵迟终于忍不住了: “你什么时候有的爱自作多情的新毛病”
白昱程看邵迟的眼神却像邵迟在不讲道理: “我只是在说，你身上还是保留着旧习惯，一些我俩关系还密切时培养出来的那种。”
说到“旧习惯”时白昱程语气几乎带了隐秘的愉快。
那是一种曾一度掌握控制权的人，正审视着对方身上自己过去打下的烙印，靠发觉昔日“主权痕迹”而萌生的沾沾自喜跟得意洋洋。
邵迟才从冷气充沛的会议室里出来，公共空间气温本该比密闭室内温度更高一点，他西装合身而熨帖，却为白昱程的话感到皮肤上一阵恶寒，好像有什么肮脏又湿滑的软体动物顺着他衬衫内侧爬了过去。
他还真没注意到自己今天车停在哪，但很久以前，他开车到 CBD 这边来接白昱程的时候，确实会为了让对方方便，特意将车停在更靠近对方公司所在办公楼的地方。
白昱程的公司部门在 A 座，A 座下方紧邻露天停车场，白昱程前些年升职后的新办公室刚好窗户朝着停车场这侧。
对方偶尔站落地窗前一低头，就能看见下方停车场内往来车辆。
曾经邵迟心甘情愿做在底下等待的人，如今他只是下午才来车满为患的停车场勉强找了个空位，没想到还要被这么解读。
他以前会很高兴被白昱程在楼上看见，现在他只觉得有点恶心。
“你能不恶心我么”邵迟一不留神让心里的话溜出了嘴边，果然跟爱直率表达的小年轻相处久了，自己说话也会变直白。
白昱程这次没能忽视邵迟的尖刻，他神情一下有些难看。
“我们非得这么说话吗”他说。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说话”邵迟神色未变，他在决定不再在乎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不怕白昱程挂脸，口吻冷淡中甚至带着点嘲弄， “我觉得我们最好的说话方式，就是干脆不要说话。”
白昱程看着他: “我以为上次是有你那新找的小男孩搅局，才破坏了我们重新沟通的机会。”
邵迟一听他提盛连景眉就皱起来。
“你也还是一如既往，爱把自己做事失败的原因都推给别人。”邵迟是真带着嘲讽微微笑起来，他发现自己真对眼前之人烦不胜烦时比起冷脸，更想冷笑。
“白昱程。 “邵迟连名带姓叫对方大名， “我以前从没像这样和你说过话是不是我告诉你，现在是我对你感到厌烦，你不断提起以前只会让我感到恶心，我对你的厌恶完全出自于你本人的所作所为，我们尽量别碰面，也别再说话，才是勉强保持对方在回忆里体面的最好方式。”
这好像就是有史以来邵迟对白昱程说过的最重的话。
白昱程接连三回被邵迟拿“恶心”形容，尽量端着的架子都开始垮塌。
电梯已经到了有一阵了，由于无人入内，空荡荡开启的梯门已自顾自又合上。
电梯间明晃晃的白色灯光下，白昱程表情一度扭曲，又不知怎么，最后奇迹般忍住了反唇相讥的冲动。
他打了个煽情牌: “我就是……还是有点舍不得我们这段关系，觉得我们不至于闹成这样。”
邵迟的手机在震动，而他不用低头去看就已经直觉感应 —— 应当是盛连景到了。
他轻轻在西装外套口袋里捏住手机，跳动的信号另一头就有一个真诚不说谎，只会把真心捧上的人在等待他。
丝毫不为煽情牌所动，反而有些愈加好笑。
“怎么”邵迟问， “是最近又觉得女朋友给的也太少了吗”
白昱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似完全没想过邵迟会拿那天他自己的话来堵他。
而邵迟不在意对方接下来会怎么想，他已经在这儿浪费了足够多的时间，非要说的话，也算勉强在这里消磨掉了等小男朋友的空暇。
—— 虽然这种“消磨”本身挺让人不适。
但总之他现在真该转身就走，回去 B 座那边坐电梯了。
白昱程看着邵迟离开的背影，鬼知道心里想着什么，追问了一句: “你不是来这边坐电梯吗”
邵迟是真的很害怕白昱程自我感觉良好，以为他来这边一趟就是专门为了偶遇对方。好跟人说说话，那太吓人了。
所以他头也不回道: “本来是，但不巧你在这里，我怕承担不了和你同处一台箱式电梯的空气。”
说完，邵迟像怕这一块地方的空气分子带毒似的，大步离开了。
他在重新走上连接桥时接了盛连景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