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白昱程眉毛拧起来，似乎被这话冒犯，又即便是他，也不能马上理直气壮地反驳了。
邵迟说: “我只是希望你向我介绍一下她。”
白昱程眉毛皱着，五官僵着，非常生硬地说: “合作公司董事的女儿，给了我很重要的机会。”
邵迟平静地问: “我给你的很少吗”
白昱程张了张嘴，这话他也无可辩驳，只能说: “不一样。”
邵迟是真的想知道，他问: “哪里不一样”
“就是……”白昱程卡了下壳，似乎还挑选了下字句，他看着邵迟的眼睛，想说服谁一样，最终非常情真意切道， “你知道，像我们这种普通家庭出来的人，想要纯靠自己往上是有上限的，你也是有上限的，可我还想往上，我不甘心被困在先天因素造成的‘天花板’里。”
邵迟回望进那双眼睛，惊异地发现白昱程这一刻竟然很真诚，这一段话的每个字，都发自对方最袒露的真心。
白昱程说: “邵迟，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你的先天条件比我更糟，你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如果只和你在一起，我是没法再向上走的。”
邵迟被这难得的真诚堵住了喉咙，他生平头一回知道，人的语言也可以千变万化，前一秒很像强塞进他喉咙的一个肿块，让他张口无言，后一秒又像穿肠而过的锋刀，从耳朵扎进来，沿着呼吸向脾养胃一路扎下去，最后落在体内深处不知名某处。
最终的落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创口一路都有点难受。
邵迟突兀地说: “你是不是一直有点看不上我，比如说家庭条件和学历。”
白昱程说: “没有，你不要胡乱揣测。”
但说这话时对方把眼睛移开了。
邵迟忽然上前一步，他竭力保持平静，维持体面。
可人总有冲动，有些话他只想盯着对方的眼睛说。
白昱程正装的前襟被邵迟一把拉住了。
邵迟脸色平静，只有那段上弯的眼尾弧线微微泛出红，让他在隐忍沉静中暴露出了一丝脆弱。
“这么多年。”他说了四个字，然后深呼吸。
白昱程便以为他要提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要用过去种种来斥责白昱程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但邵迟只是接着说: “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你向你的朋友们介绍我了。”
“但没想到是今天这种形式。”
邵迟随后松开手，他后退一步: “是你对不起我。”
白昱程前一刻还在怔愣，目光落在邵迟的眼睛，后一刻听到这，仿佛他有个“自我维护”开关，当即从怔忡里回神，马上要替自己辩驳。
“你也别说的好像你多么委屈。”白昱程张口就维护着自己，搬出上回停车场， “你上回不是也带了小男孩”
白昱程说: “我看他对你也挺亲近，挺维的，那小男孩和你关系不一般吧”
而邵迟本已经不想和他再就这事多说一个字。
邵迟想过要和白昱程谈谈，想好了要结束两人之间这段从未有过谁允诺什么，却一直也纠缠紧密的关系。
他可以不去计较自己曾经的付出与成本，像抛弃一个注定没有收益的项目，连同过往沉没成本统统一刀切割。
但以没有想过的形式切割，他在真正面对时还是会有些难过。
耗费过的时间都是真的时间，投入过的感情也是真的感情。
生活毕竟不是可以像电脑一样，把选中段落框选出来，按一下Delete键，就能把所有删除得一干二净了。
可白昱程提“小男孩”，这明明是他拿来反指责邵迟的话，邵迟瞳孔深处方才还残余着摇曳的情绪，为两人的许多过往动容。
听到这句，他的心忽然变硬了。
仿佛平白多了一层铠甲，邵迟想了一下盛连景，又想了想对方承诺过的在他回头就能找到位置的话。